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
午正時分,天池北岸一個山洞中,九魔僅缺李玉。金星石道:「李賢弟至時未歸,料已凶多吉少。雲老兒未聞通曉奇門變化,公孫小兒何以如此扎手?」鄭七道:「上官逸目前急報,犯山三個老東西,金兄可曾想起是誰?」金星石道:「據急報形容,應是雪山老魈及其至交,人質在手,不難應對。目前急務,一是陰山三友,如未遇害,必失陷陣中,即須救援;二是這弄鬼的人,尤須先行除去,否則,門下弟子才步難行,將是一大阻礙。就昨夜情況觀察,沿路各站俱是疑兵,公孫兄弟與賤婢,十九是在杜家總場,今夜我等一同前去,如能一舉把問題解決,免得屆期眾雄礙事,諸兄以為如何?」雷登道:「如此甚好,如待雪山老魈與公孫兄弟等合成一路,必將更費手腳,夜長夢多,要去現在就去,白天對於我們,也許比較有利。」幾個老魔微一思忖,感覺雷登的意見甚好,一致表示贊同。金星石喚來金遜、金邈、范鳳陽,略作交代,立刻啟程。時當午正,炎陽高照,白雪藍天,相映成趣。 八魔極目所之,遠山近樹,歷歷如繪,也覺與黑夜景色,模糊不清,大不相同,不禁意暢心舒。反正這次來,已準備硬幹,故也不再隱秘行蹤。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估計已該到達杜家參場。但展望前途,廣闊視界中,何嘗有場房的影子?金星石停步說道:「就手下人描述的形勢,參場就在這附近,怎麼看不見啊?」雷登道:「也許在低窪處,再往前找找看。」八魔早年全都來過,但那是遊覽性質,僅及天池而止。天池以東,以迄白頭山,可就沒人到過了。地形究竟是什麼樣子,全不知道,是以沒人接話。又前進裡把路,上了一個小山頭,金星石看了看前邊又回顧一下來路,道:「諸兄請看,松柏環烘中,雙舉對峙,渾似兩座高塔處,杜家參場就在那下邊,我們走過了頭。」鄭七循著手勢望去,道:「來時路徑略微偏南,近了樹木又多,這還是在白天,陰山三友是夜裡來的,說不定迷了路。長白山除了人參,也產木材,直古未開的原始森林,隨處可見,看准方向,別再重蹈前轍!」回到适才起步處,金星石登高眺望一陣,指著一條小道,慎重說道:「從這條小道斜奔西北,大致不錯,諸兄記准方向,慢一點走,不會再錯。」此處已接近白頭山,人跡罕至,哪裡來的小道?金星石手指處,只是山壁較為狹長,較為突出的一段,積雪依然,未經踐踏過,看來像是一條小道罷了。 好在諸魔也已記清,方向大致沒錯。八魔慎重舉步,魚貫而行,不敢走散。循路至一谷口,赫然發現一塊揭示牌,白底紅字,鮮明奪目,上邊只有三個大字,寫的是:「絕魔穀!」谷寬數裡,松柏密佈,枝幹參天,似未經採伐。 金星石凝注多時,松柏中山峰隱約,似有若無,皺眉說道:「杜家參場據報建在空曠之處,料必在穀那端,我們繞過去看一看。」深覺谷中隱含殺機,望而卻步。他現在是頭領,他不敢進去,其餘幾個老魔,一個比一個奸猾,自更不願意冒這無謂的險。正待轉身,谷中突然傳出一陣悶雷似的聲響。驚惶回顧,一陣煙霧轉身,驀聽青面鬼王李玉話聲道:「五行迷蹤,端的高明,日月雙璧,有德者居之,陰山兄弟仍願一試機緣,再行相見。」另一清朗話聲道:「執迷不悟,誠堪浩歎,貴友現在左邊谷口相候,拜煩寄語,事不可再,期前再來,便無如此僥倖了!」煙霧斂,景物畢現,陰山三鬼,狼狽從林緣出現。鄭七揚聲喊道:「李賢弟,我們全在此處。」李玉聞聲,抬頭發現幾魔,偕同兩個拜弟,匆忙奔了過來。金星石悄聲問道:「三位元受驚了,适才對話何人?」李玉道:「聞聲而不見人,年紀似乎不大,不知是誰。」金星石甚是不安,道:「聲音是否近似公孫弟兄?」李玉尚未啟齒,谷底已經傳來清晰話聲道:「井底之蛙,所見何其淺薄?本公子杜丹,如念在你那顆狗頭,已經是別人的定貨,馬上就要你好看,還不快滾!」金星石色厲內荏道:「乳毛未褪,也敢倡狂!月魄追魂與印家賤婢,是否息隱爾處?」杜丹聲音道:「老匹夫聽清,本公子一向主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年前無故淩辱,猶未還以顏色,此刻一再窺探參場,是否欺我年輕?也罷,捉住你,交給公孫兄弟祭靈,也是一樣!」 語畢。煙風閃變,雷聲隱約,已向谷口湧來!李玉急道:「快走!」群魔本已心怯,聞催愈覺驚慌,急循原路侖惶遁走!另一女聲笑道:「經此一嚇,老魔狗膽已破,再不敢輕視你我,今後可以高枕無憂了。」杜丹聲音道:「虛張聲勢,可一而不可再,如被老魔識出,大禍立至,待蘭老回來,我們非得好好地用番功夫不可。」話聲至此而止,敢情這套法寶,是蘭娘佈置的,臨時授以操縱運用之方,不足久恃,而諸小各有所司,又未聚在一起,老魔如非心虛,林中三人,實甚危險!經過這一次虛聲恫嚇,再加上陰山三鬼,為了遮醜,形容得又誇大了一點,老少諸魔,果然沒敢再來。這並不是說,他們真的怕了。 至寶當前,他們怎肯知難而退!相反的,也正因這一嚇,迫使諸魔,不得不改弦更張,另籌更為毒辣及更有把握的致勝之策。短暫的四五天,已經無暇分心旁務。 在敵對雙方,加緊準備之中,旁徨的群雄,得到另一個有力的鼓舞,浩浩蕩蕩,竟已湧上長白山。二月十三日,傍晚時分,杜家參場設在山麓的第一站,結夥來了兩百多號人。站門外的揭示牌上,張貼著一則啟事,言簡意駭,寫的是:「印範兩家爭端,原與本場無涉,第念身為地主,同屬武林一脈,不忍眼見凶危,默不一言。自古宴無好宴,會無好會。 至望同道,三省斯語,至此回頭,以免波及,實所幸盼。山上夜寒風勁,本站基於道義,提供一夜食宿,願者請進,不用之處,尤望見諒。」 「參場主人杜丹謹啟」 不列二十句話,一眼即可看清。群雄刹那看畢,其中一人道:「無獨有偶,揍他一頓。」說這話的人是蕭天,不知有何用意?二百多號人,雖是說說笑笑,一起來的,卻不是一路。就目前形勢,大致區分,可分兩路: 一路是朝陽牧場的父子兵,以劉永泰為人用意單純,是來調解紛爭。自然,本請道義,以尊長兼媒人的身份,也有義務查明是非。這路父子兵,部份帶傷,路上料已出過事。 另一路,是以蕭天和賀剛為首的群雄,人數比劉永泰的父子兵多三倍,份外卻相當這邊心裡各懷鬼胎,目前的結合,也是暫時性的,一旦遇事,怕也很難之致。現在,蕭天一倡議,群雄自無不附合。於是一窩蜂也似的,湧進杜家參場第一站。 負責接待的,是個中年人,姓管名烈,四十歲上下,很透著精明幹練。他問好幾路負責人,先分房子,杜丹有參場,也有木場,現成的材料,因陋就簡,大大小小,釘了不少床,光板床,沒鋪蓋,不過,有煤,有柴,可以生火取暖。 酒飯也很簡單,八個人一桌,四大盤,一大碗,熏、煮、蒸、醃卻很豐富可口。飯後一壺茶,不夠,自己燒,銅壺茶葉,準備的都很齊全。兩百多人,沒有那麼大的飯廳,院子裡又冷,是以都分別開到各自的房間裡去。對於幾個負責人,管烈單獨開了一桌,招待他們。席間,又再重申杜丹的意思,勸告群雄,及早回頭,勿涉兇險。自然,他也知道,群雄已經上了山,是不到黃河,不會死心的。劉永泰更即席表明了他的立場和來意。 管烈肅然起敬道:「原來是劉前輩,在下失敬了,現在雙方已成水火,勢難並立,前輩一番苦心,只怕很難化解得了。」劉永泰道:「老弟這麼說,料必熟知內情,到底誰是誰非?能否據實相告。」管烈道:「在下自蒙杜場主見重,即被委此間掌管發貨,從未下過山,所知恐怕還不及前輩多,不過有一件事,外邊的人知道的不多,在下卻幸而與聞,雖與目前的紛急,沒有直接關係,前輩倒不妨作個參考。」劉永泰急問道:「到底是件什麼事?」管烈瞟了一眼賀剛,道:「本場場主杜公子,年前曾被範大場主,綁架過一次,幸遇高人搭救,僥倖得保生命,便已是遍體鱗傷,現在連家都不敢再回去了!」劉永泰朝賀剛問道:「總管知道這件事麼?」他和賀剛是在臨江縣客棧裡遇到的,曾經交談過,是以知道賀剛的身份。賀剛道:「有,不過,是非卻不像管兄形容的那麼不近人情。事情是由於杜公子先劫敝場貨車,殺死護車人員而起,敝場亦派人去請杜公子洽商善後,又被打傷,惹翻礦場主管,瞞著敝場場主,私下裡幹的,事後還受了敝場場主一頓責備。管兄不常下山,聽信杜公子一面之辭,難免就大有出入了。」管烈含笑問道:「賀兄料必也知道敝場主因何劫車,何不也向劉前輩說個明白。」賀剛道:「事無不可對人言,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天日的。」接著,他極不心願地,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截留礦工的事件,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當然,他不會用「截留」字樣,而說是高價雇用,滿口苦衷,一如年前上官逸對公孫啟解釋的口吻。管烈怎能任他斷章取義,曲解事實,立予反擊,道:「姑不論高價雇用,或是強迫截留,十年以來,這上千礦工,音訊斷絕,宛如失蹤。誰無父母?誰無妻子?他們的家人,憂急盼望,情況該是如何的淒慘?」 「月魄追魂就是為查究這件事,來到遼東,並因其兄被南北二霸天綁劫,欲加殺害,而為印場主所救,才先找印場主,從印家礦場查起。印場主心同日月,為示無他,於勢也不能不接受,月魄追魂嫉惡如仇,對於為非作歹之徒,處置極是嚴厲,尤其是對十惡不赦之徒,從沒聽說留過活口。貴公子自不願煞星上門,乃自動留意,事有湊巧,竟發現本場退休礦工,代范家運送金砂,上前查問,為押車惡徒所拒。立予重懲,因而深招範場主之忌,始發生以後的綁架,如非五行有救,此刻骸骨已寒!偌大一片產業,恐怕也非易主不可了!」賀剛幾聲嘿嘿強笑,道:「管兄從不下山,知道的好像比我還清楚,不能不教兄弟由衷佩服。」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