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八八


  曉梅這種做法,固可洩憤,范鳳陽臉皮再厚,也無法再龜縮不出。但這種做法,明暗著,給自己招來多少敵人。她任性,姍姍好事,印天藍為了雪恥復仇,乃是黑衣怪人為了某種原因,都會支援她。公孫啟那麼冷靜的人,難道也看不出這種不利的發展,所以也不阻止她?噪雜的聲浪,驚動了範家的人,開門出來查看。當看清挑戰書的字句,臉色陣青陣紅,心頭又羞又怒,伸手就得撕毀。群眾中一人義形於色,道:「撕不得!」開門人目閃凶光,註定喝阻人道:「朋友怎麼稱呼,該有個解釋吧?」此人魁梧頓壯,左眉有一刀疤,像貌甚是猙獰威猛,邊說邊已走下臺階,向前逼了過去,大有一言不合,即動手傷人之概,喝阻人四旬上下年紀,大眼隆鼻,卓卓不群,一臉正氣,威立當地,絲毫不為對方凶威所屈,侃侃說道:「解釋倒有,尊駕如能稍加思考,亦必能洞悉其中道理,如此咄咄逼人,意欲為何?」開門人一怔止步按壓怒火,微一冷靜思索,豁然頓悟,抱拳一拱,道:「在下賀剛,忝為範家參場總管,一時怒令智昏,幾生誤會,多承提醒,感佩之至,魯莽之處,兄台勿罪,這門上塗鴉,看似對敝場侮辱,實則無異狗男女自供罪狀,最好普請天下英雄過目,一辨是非,兄台以為如何?」喝阻人道:「蕭天一介草莽,所見正是如此,是非自在人心,得道必將多助。一得之愚,不居功,總管亦怨妄加擔當。」賀剛佯笑道:「蕭兄特謙了,肺腑之言,獲益良多,請府內待茶,正好多求明教。」移注餘人,又道:「列位如不見棄,亦請一併入府待茶。」蕭天道:「久聞范場主英名,正好一瞻風采。」當先舉步,走進范莊。餘人異口同聲道:「我等沾光,正好藉此一親范場主英澤。」各有所求,欲能一拍即合。賀剛延請群雄入莊,瞥目發現對街影壁上,亦有一張大紅紙,寫的是:

  不用慌來不用忙。佳期定在二月望。

  信馬由韁從容去。包你准能趕得上。

  沉哼一聲,重重將門關合,門上字紙,仍然保留,任人觀看,不再過問。約莫末時,方見賀剛把群雄送出,停步階沿,抱拳環拱道:「拜託蕭兄和各位,恕不遠送了。」群雄個個臉上滿布著濃重的酒意。蕭天義憤填膺代答道:「不勞總管叮囑,前途再會。」轉身各自散去。賀剛望著兩張大紅字紙,臉上泛出一絲得意而猙獰的冷笑,待群雄背影消失陸陸續續,策馬狂奔而去,全奔向長白山的天池。

  在可預見的將來,長白山皚皚積雪,將被這一場空前的大屠殺,濺滿了腥紅的鮮血?很顯然,在未來的這一場大屠殺中,蕭天將成為一個重要的角色,極可能形成另一個大勢力左右全域。

  二月初上,天剛破曉,迷離晨霧,尚未消盡,一騎人馬,如飛趕至絕緣穀,馬上人,是大力神掌賀剛,坐下青聰,亦異常神駿,當抵達絕緣穀後,已累得人困馬乏,通體大汗頭濕,賀剛不顧勞累,直驅頤養軒,拉動響鈴,緊急報警。

  其時,二樓室正有九個老人,一邊進吃早餐,一邊敘話,旁邊四個少女,以供呼喚,侍應酒食,笑語從容,氣氛甚是祥和而寧謐。九老金星石、鄭七、雷登、李玉,餘五個人不曾露面。金星石聞得鈴聲,微微笑道:「大概有消息了。」側顧左右一女,又道:「看誰回來了,叫他上來。」侍女領命去後,刹那即將大力神掌賀剛帶了上來。金星石見是賀剛,並非派出去的弟子。

  就是一怔,又問道:「公孫兄弟已在錦州出現?」原來自年前山口站以後公孫啟一行諾小,即隱去形跡,金星石派人分頭探索,至今未獲影,是以有此一問,賀剛分向九老行過禮後,道:「啟稟恩主,印杜兩家,俱是空宅,僅少數僕婦守門,並不無公孫兄弟等人的蹤影,屬下這次趕來,是為了這件事,請恩主定奪。」隨手取出一個封套,雙手呈上。

  封套裡是他用白紙,把主門及影壁上的兩首歪詩,謄錄下來,並另紙詳述處理經過,金星石看過之後,思沉良久,道:「蕭天武功比你如何?」賀剛道:「試過百招,蕭天一字慧劍,使得毫無疏漏,久戰勝負難知。」金星石道:「友誼印證,他自然有所保留,久戰你恐非其敵,不過,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錦州老夫另外派人去主持,你先下去休息,午後另有差遣。」賀剛施禮告退。金星石道:「玫兒去練功房,把少主與各執事喚來。」一名侍女領命走了。金星石這才對諸老說道:「小畜牲們敢情去了天池,設下張網待魚之計,誘使我們前去上當,各位老友請看。」隨手把文件,遞給了鄭七。片刻之後,諸老傳閱殆遍,鄭七道:「小畜牲狂妄無知,多樹強敵,無異自掘墳墓,為免重寶落於別人之手,金兄有何對策?」金星石道:「倉卒之間,兄弟尚未能想出,彼究竟有何厲害仗恃?賤婢之毒公孫兄弟之劍?抑尚別有奧援?故無從定策,各位有何高見?」一瘦削老人道:「北紀南齊,難分軒輊,賤婢所得南齊秘譜,印飛鵬在世之日,嚴禁不准學習,印飛鵬去世之後,短暫三年,賤婢養尊處優已綴,縱然有心,也未必肯用功勞學,即有所得,料紀秉南父子叔侄,當可應付裕如,小弟的意思,著他們混在群雄中,先去作一番測探,大哥以為如何?」此人即巫無影,乃金星石之三盟弟,故稱老魔為大哥。金星石道:「隔行如隔山,北紀南齊各有所長,稍時等紀秉南到來,看他有何意見,再作決定。各位還有何意見?」毒蜂雷登道:「公孫兄弟寶劍鋒利,功力亦頗不弱,非我們老兄弟持用較重兵器,不能克制。」鄭七亦道:「兄弟同意雷兄看法,為雪盟弟殺身之仇,極願獻醜一試其鋒,惜無趁手兵器。」說得冠冕,實以心懷懼怯,青面鬼王李玉道:「兄弟和我們老二聯手,可纏戰其一百招,何人接替?」比較具體,但無必勝把握。沉默半晌,無人接話。

  金星石心細諸老,多半不用兵器,肉掌無法克制利劍,是以不答,便接口說道。

  「為克制公孫兄弟利劍,兄弟已著人趕造鐵手二十只,俱系純鋼,即可竣工,稍時……」恰在這時,金遜、范鳳陽、劉沖、彭化、上官逸、孫新、呂邁、紀秉南,已隨侍女來到。金星石待眾人就座,先把抄件,遞交范鳳陽,道:「你自己先看看。」又著金遜去將已成鐵手取來:「除了公孫兄弟,尚有一人自名黑叟,不殊當年牧野飛龍,亦一勁敵,以我們現有……」話尚未完,驀聽范鳳陽厲聲說道:「月魄追魂欺我太甚,我不手刃姦夫淫婦,誓不為人!」金星石沉哼一聲,冷冷說道:「盡聽為師之言,何來今日之辱,你有這個狗膽,又有這個力量麼?」范鳳陽道:「絕情劍法,弟子已揣摸經月,益以新制兵器,縱不能穩操勝算,亦必能與小賊同歸於盡。」金星石臉色稍霽,道:「賤婢之毒,你如何克制?」范鳳陽道:「先殺小賊,再死賤婢之手,也瞑目了。」金星石道:「把信先繪他們看看,為師自有主張。」轉向紀秉南,又道:「秉南,北紀南齊,一向並稱,究竟有無軒輊,你能否作一確爭的解說?」紀秉南已報信件,匆看匆看過,想與公孫兄弟,已成死敵,難並立,慎重說道:「南齊之毒,得自毒經,北組之毒,得自祖傳,究竟有無軒輊,屬下亦不敢妄加論斷。不過,南齊之毒,除無形之毒,屬下大半能解,祖傳黑毒,亦為南齊所懼,尤其是賤婢,學練不久,絕難有效抗禦。所幸無形之毒,提練不易,南齊僅製成一瓶,歷年消耗,所餘亦必不多,賤婢縱仍保有些許,不敢輕用。屬下現有濾青粉半瓶,可以稍加消解……」取出隨帶瓶藥,又道:「喏,就是這種粉末」金星石道:「有效防禦,一人需要多少?可保持若干時間?如何用法?」紀秉南端詳瓶藥,估算片刻,道:「約可供二十人使用,有效時間一個對時,內服外敷並重,惜此物遇風即化,如不預知布毒地帶,妄用徒增消耗。但如不事前服用,一經誤踏布毒地帶,即又無救,是以使用時機亦難確定。」金星石深皺眉頭,沉思良久,始作決定,道:「老夫有十數極小玉瓶,稍時你和遜兒把藥分開,九老每人一份,鳳陽給他兩份,你自己酌留一部份,以備其他緊急用途,如果還能勻出……唉,此物必極珍貴,用途料想必甚廣,老夫不作硬性決定,多餘的由你自己斟酌去辦好了。」紀秉南道:「此物能禦百毒,屬下亦能配製,惜采藥提煉時間甚久,目前無法應急罷了。」金星石道:「可惜珍……唉!」驀覺失言,一歎住口。適時金遜將鐵手取來,眾人爭著新兵器,似也無人注意,便將這事岔開了。所謂鐵手,形狀略似佛手掇,僅缺掌心那道橫樑,全長三尺二寸,食中二指,依舊前仰,拇指橫出,無名指與小指卷涵如鉤,似具錘、筆、鉤、拐諸般兵器之長。鄭七拿在手中,比劃了幾下子,覺得甚是合用,便道:「有了這個,盟弟之仇可報了,我留下一隻。」金星石道:「這種兵器,純粹是針對公孫弟那兩把劍設計的,鄭兄儘管留用,還有那位合手,也只管留下。」這件事例沒費什麼事,金遜一共拿來七隻,除雷登固有佛手拐,金星石身為地主,理應謙讓,其餘七老,人各一隻,刹那分光,上官逸適時說道:「被困二人,拒不進食奈何?」金星石道:「秘密移往總舵,由二老親自辦理,你不用管了。老夫即日會同諸友前往天池,這裡仍由你們弟兄坐鎮,照日前指示,應付一切,儘量避免爭煞。遜兒速去督造鐵手,為父一隻,秉南一隻,你們弟兄各一隻,務希在日落前完成。劉沖、彭化,準備行囊馬匹。鳳陽留下,餘人各按指示,分頭辦事去吧。」

  上官逸等人走後,金星石師徒與幾個老賊,便秘密計議匝敵對策,以及如何細密分工,直到午時,方才獲得結果。從老少諸賊臉上洋溢的笑容,似已穩操勝券,再加上正邪群雄,業已形成一股可抗拒的逆流。曉眉一時任性,恐怕要鑄成大錯,實在不能不替他們兄妹擔憂了!

  陣陣人馬,絕塵東馳。笑聲喧嘩,驅走了寒冷的北風,這股人潮熱浪,使得螫伏的遼東城鎮,陡然之間,呈現短暫而畸形的繁榮,驚喜之外,也意識到血腥與恐怖。

  這麼多江湖豪客,都往一個方向趕,總不是一件好事!瀋陽的客棧和酒樓,突然被人全包了。凡是經過瀋陽的江湖豪客,不論走單或結夥,也不問名門與邪派,一律招待,免費吃住,誰有這麼大的氣派?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被接待的人,全都不知道。不過,酒樓也好,全都張貼著一則啟事,內容一樣簡單而明瞭,寫的是:「請於二更,各路指派代表一人,移玉迎賓客棧一敘。

  苦心人謹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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