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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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有利器,反而礙腳,「卡」的一聲,索性將絕情劍納入鞘中。一個墊步,魯衡如影隨形追到,應腕掄棒下砸。適時,另一鬥場陡然傳來一聲金鐵交鳴巨響,公孫啟心弦驀的一緊,智珠亦突告活潑,暗暗自責道:「我真糊塗!」不理來招,反身便向另一鬥場奔去,突的,一條人影橫裡躍來,截在前面,赫然是病判楊青,此賊兇狠的是嚇人,不顧重傷失血,揚起兩個斷腕的血臂,迎胸便打,鮮紅的血亦從傷口掄出,這劃螳臂當車?事情偏就有那麼怪,公孫啟竟被這兇狠的景象,嚇得一抖,居然劃身而過,沒有出招。 他宅心仁厚,怎忍再對一個無力抵抗的人下手,並且,看清前邊的情況。黑衣怪人寶劍已失,正用左手,揉搓左腕,顯然吃了虧,青面鬼王李玉,左右雙臂各挾著一個人,騰縱如飛,循來路竄逃而去,已在五六十丈開外。 回顧身後,魯衡也已背起楊青,向另一方向縱逃,兩邊的賊人,逃走都不遠,公孫啟隨便追誅哪一邊,都能辦得到。但他似被楊青的突出行動所感,哪一邊也不追,幾步掠到黑衣人身側,關懷地回道:「黑兄腕脈有無妨得?」黑衣怪人道:「震動了一下,現在已不妨事,公孫兄怎不去追?」公孫啟歎道:「五鬼的行為雖然可惡,兄弟間的義氣卻甚感人,但望經此打擊,能知悔改,由他們去吧!」黑衣怪人搖頭道:「恐怕很難,我們現在怎麼辦?」公孫啟道:「找回黑兄寶劍,就此趕路如何?」黑衣人道:「寶劍已斷,用不著找了,暫時我先用吳祿這條鞭。」拾起骷髏鞭,纏在腰間。公孫啟驀觸靈機,道:「黑兄如果不慣用鞭,楊青的雙筆大概也沒帶走,我去找來。」黑衣怪人道:「一起過去好了。」魯衡只顧救人逃走,果然沒把雙筆帶上。 楊青的兩支手,還牢牢地握在判官筆的把柄上。兩個人刹時找到,黑衣怪人除掉楊青兩支斷手,就地用雪試去血跡,掂了掂份量,道:「兩種兵器,都沒用過,不過,必要的時候,筆可當劍用。」 撩起衣襟,拭幹雪水,插在腰間。公孫啟含有深意地說道:「判官筆的尺寸短,黑兄乍用,務請當心。」隨時可能遇敵,是以特別提醒注意。兩個人邊走邊說,不久即為夜色遮沒。 黑暗的天空上,嵌滿了星斗,夜已深沉。朔風卷揚著積雪,一陣比一陣勁厲。天寒地凍,大白天都很少看得見人影,如此深夜,卻偏偏會有人踏雪飛行。咦!敢情還是兩個人,肩並肩緊緊地倚靠在一起。這方法,只有曉梅和印天藍使用過。 莫非印天藍的的傷已痊癒,變更了計畫,又和曉梅在趕夜路。 可能。不對!山口鎮有馬,曉梅和印天藍如果決定離開,為什麼不騎馬?再說,前站已派關兆祥去打過招呼,萬一公孫啟走過了站頭,得到消息,也會往回趕,曉眉和印天藍。有什麼理由離開山口鎮?行中,忽聽中其一人說道:「公孫兄,小弟學會了。」原來是公孫啟和黑衣怪人,這就不足為奇了。公孫啟和曉眉,從小在天山一起長大,曉眉會的玩意兒,公孫啟只有更精。深夜趕路,為了求快,自然而然會想到這個辦法。公孫啟道:「不行,這條路,我們誰都沒走過,前邊是否一直坦平?有無坑窟?你我全都不知道。黑兄還得全神貫注,腳下放輕,遇有意外,才好應變。」黑衣怪人道:「公孫兄可是因為那行可疑的足印,起了戒心?」公孫啟道:「有備始能無患,天然的坑窟,人為的陷阱,全都得加意提防,尤其是後者,更不可忽視。經行足印,並非一人造成,輕功更已高達爐火純青地步,如是敵人,比較五鬼只強不弱。黑兄一覺腳下虛浮,務請全身放鬆,任由小弟施為,否則將我用力不一致,反而會害無益。」黑衣人道:「小弟遵命,道路兩旁潛伏暗算,公孫兄也須留意。」公孫啟道:「這是自然,兄左我右各自專注一邊,遇有可疑跡象,以手示警。」攬在黑衣怪人腰際的左手,微微一緊。黑衣人已經會意。交談亦到此中止。又走了一陣,天體運行,北斗七星與天后星,業已上下移位,估計時間,三更已經向盡。公孫啟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黑叟先到神兵洞,何以未將龍鱗甲取走,反而落到黑兄手中?」黑衣怪人詫道:「小弟並未見到龍鱗甲,公孫兄何所擔而雲然?」公孫啟亦詫異,道:「若然,五鬼朱小涵死於何人之手?」黑衣怪人始悟所由,道:「當時小弟還以為是公孫兄射殺的呢,這樣說來,莫非黑叟另有發現,已隨後追來?」公孫啟沉思刹那,道:「不像。」 「第一、那黑叟極是關懷杜丹,淵源自非尋常,明知路上未必安靜,斷不會不予照拂前來追趕我們。」 「第二、果有重大發現,必須追來,也必共同行止。別人我不敢說,霹雷神婆如果來了,絕對不會不露面,與我們會合。 可能另有第三者。」黑衣怪人訝道:「那是誰呢?」一頓,又道:「那也不該見首不見尾呀?」公孫啟道:「這份事應不難解。首先,龍鱗甲乃龍大俠獨門暗器,持用此物之人,必與龍大俠淵源極深,黑叟應該知道。」 「其次,龍大俠受害是在三十一年前,黑兄得到遺策,至今才只七年,黑叟年紀不大,發現龍大俠遺策,縱比黑兄早,年紀所限,也不會早多久。再次,縱龍大俠遇難未死,勤黑叟找到青城,其間還有二十多年,龍大俠不是神仙,黑叟未去青城之前,龍大俠無法預知黑叟必去。依我料想,龍大俠得義僕之助,幸而未死,並無把握必能逃出魔掌,惟恐所學淹沒,始將武功圖譜,留贈有緣。」 「但當到達青城,安全獲得確切保障,必又不甘坐視妖邪囂張,含恨以殘。在這段期間內,龍大俠或已另行物色情人和後代,或許早在黑叟之前,就已到了遼東。黑兄以為如何?」黑衣怪人道:「但願如此,這樣我們又可以多得一個幫手,公孫兄,停一停。」公孫啟不知黑衣怪人何故喊停,但他腳下未再用力,待衡勢一緩,丁字步一立,方才站穩,詫問道:「黑兄有何不適?」黑衣怪人指著前面一座突出山峰道:「公孫兄請看,那座峰可是壽仙峰?」公孫啟略一打量,前面那座峰,突出的部份,果然近乎葛順前所形容的南極仙翁的頭,道:「不錯,再有一個時辰,我們就可以到達前站了,黑兄如無……」黑衣怪人截口道:「小弟累了,公孫兄也該休息一下。」公孫啟已知其意,並非真累,而是顧慮自己,腳下用力滑行,耳目同時還得兼顧敵情,一心數用,心力交瘁,甚是感動,道:「休息一下也好。」略一顧盼,拉著黑衣怪人,移過山麓,拂石上積雪坐了下去,又道:「一路行來,始終未見敵人蹤影,據葛順說,一過壽仙峰,再無險要可以利用,敵人如果設伏,壽仙峰該是最好,也是最後的一個地方了。等會再上路,黑兄不妨改了裝,裡面倒過來,距離稍遠,便不易被發觀,兵器最好也準備在手邊。」黑衣怪人道:「何必等上路,現在就改裝。」挺身站起,立刻把皮袍翻轉過來穿好,重複坐下,道:「公孫兄現在對於人寰五老的看法如何?」公孫啟道:「言行俱悸,縱有隱哀,亦不足原諒。」「公孫兄……」黑衣怪人似欲有言,但只喊了一聲公孫兄,就沒了下文,神情顯得是猶豫,話聲也很低。公孫啟看了他一眼,見他眉頭深鎖,似有無限憂慮,不禁詫問道:「黑兄想說什麼?」黑衣怪人道:「看匹夫們的意圖,除想阻截我們,乃至幹掉我們,小弟懷疑……懷疑……小弟魯鈍,想不透其中道理,胡亂猜測,未必准能靠得住,還是不說的好。」公孫啟表面力持鎮靜,內心其實也甚長焦,現見黑衣怪人不願談,正合心意,便淡漠地說道:「好在天亮前後,就可趕到地頭,不論吉凶禍福,立可澄清,略作調息,我們還是趕路要緊。」微合雙目,作勢調息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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