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五〇


  公孫啟接口答道:「如今卻愈發地濃厚了!」上官逸拍手大笑,道:「對對,這才對,這才是性情中人所應有的表示,假如少俠答我說現在業已淡然,老夫就大失所望了。」話聲微頓,接著以柔和隨聲調道:「所謂因好奇而誤人,聽說是由那一行『蹄痕』引起的,可對?」公孫啟頷首道:「不錯!」上官逸面含微笑,道:「自蹄痕起處到這隱廬前門的『活石穀』,有裡許路程,老夫深信少俠必有所見,才陡興追查到底的好奇心!」

  公孫啟目光一掃黑衣怪人道:「是鄙友黑兄有所發現!」上官逸哦了一聲,轉向黑衣怪人道:「不過是一行奇怪的馬蹄痕跡罷了!」上官逸雙目一皺道:「單騎孤驥行路,自古有之。」黑衣怪人冷冷地說道:「單騎和單騎不同。」上官逸哦了一聲道:「請教所以!」黑衣怪人道:「這匹單騎之上,並非一人……」話還沒有說完,三殘四絕竟不約而同驚啊出聲!上官逸目光寒俊的橫掃過三殘四絕身上,三殘四絕不由低下頭去,上官逸恢復了笑臉,對黑衣怪人道:「黑少俠又何判斷馬上並非一人?」黑衣怪人道:「蹄痕所顯!」上官逸反問道:「難道不會因為馬上載有重物……」黑衣怪人接口道:「蹄痕有些許零亂,證明馬上另外一人,掙扎的緊……」刁震宇接了話,道:「不善騎者,也有此現象!」黑衣怪人冷哼了一聲道:「馬蹄挺力,非千鈞不足旁移,現在蹄痕所示,有些移開半寸,有此現象,騎者若非高明,早已摔將下來!」刁震宇語為之塞,上官逸哈哈一笑道:「黑少俠請講下去。」黑衣怪人道:「沒什麼再好講的了。」

  上官逸卻含笑道:「老夫認為少俠還言有未盡。」黑衣怪人雙眉一挑,道:「當真廬主要問?好,只怕話不好聽。」上官逸淡然一笑道:「忠言自逆耳,良藥必苦口,請講!」黑衣怪人冷哼一聲,公孫啟卻暗自心中一凜,對這位城府極深,喜怒不現形色的可疑主人加深了警惕。適時,黑衣怪人已開口道:「我判斷那馬上的另一個人,是失去了自由,被捆綁著橫擔於馬鞍上,騎者部位變作移前于馬頸!」這次三殘四絕沒有出聲,但形色已可見驚駭之意!只有上官逸,若無其事的說道:「老夫再問何以所見?」黑衣怪人道:「蹄痕所以橫挪及所觀怪亂,除那人掙扎得十分厲害外,還有那人故意以雙腳踢動馬腿所致,所以……」上官逸突然頷首嘆息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老夫有一門下,因年輕氣浮,不耐這隱居之苦,竟乘人不覺私自潛逃而去……」公孫啟笑了笑道:「當真!」這話問的刁鑽而厲害,使老奸巨猾的上官逸都臉色一變。接著,黑衣怪人的話語,道:「所以廬主派人擒他回來!」上官逸恰好借機下臺,道:「正是如此。」豈料黑衣怪人也不是盞省油的燈,接著道:「能請出這一位來見一見?」上宮逸聞言一楞,刁震宇在旁答話道:「本來是沒什麼不可以的,只是他身犯規法,現正禁于本廬秘室之中悔過,所以有些不便。」公孫啟笑吟吟的說道:「這真不巧。」上官逸此時恢復了自然,道:「不過仍然可以見到的。」黑衣怪人道:「當然,廬主下令自無見不到的道理。」上官逸卻正色道:「黑少俠這句話說錯了,規自老夫立,豈容老夫毀之,老夫所謂能夠見到,是說我們可以去秘室……」公孫啟哦了一聲道:「在下懂了。」上官逸目光掃過兩位訪客,道:「請教少俠們可還有什麼事?」公孫啟竟反問道:「廬主可是有逐客之意!」上官逸哈哈大笑道:「笑話,敝廬自建成日起,從無外來訪客,況兩位少俠是當代俊傑,老夫怎肯失之交臂,更不會就此逐客。」公孫啟一笑道:「在下也料到不會這樣走的。」上官逸明知公孫啟言下之意,故作不解道:「公孫少俠适才不是曾對蠢子所習武技功過疑念嗎,如今老夫要給少俠作一個圓滿的答覆。」公孫啟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上官逸一笑而起座,道:「兩位少俠若不多心,請隨老夫來。」公孫啟坦然而答道:「廬主若存惡意留客之心,隨時隨地皆可,又何必另外換個地方,是故在下及鄙友不會多什麼心的。」上官逸哈哈的笑了,道:「好,不愧是少年英雄人物,請!」

  一聲「請」字,公孫啟和黑衣怪人雙雙起座,三殘四絕互退于兩旁,上官逸肅手相讓,正欲揖行時,忽然鐘聲暴鳴不止!上官逸聞聲揚起眉頭,沉聲向四絕說道:「今朝怪事甚多,你們兄弟去看看,記住,不論來者是友或敵,一概請到此處和老夫相見?」四絕應聲而去,上官逸又轉向三殘道:「吩咐設宴,後面準備!」三殘除老大刁震宇只應聲而未退外,震雄震東轉身走下。上官逸最後轉對公孫啟和黑衣怪人,正色道:「老夫必須請問兩位少俠一件事。」公孫啟淡然說道:「廬主請講。」上官逸道:「兩位可還有朋友留在『活石穀』外?」公孫啟先作不答,卻道:「活石穀在哪裡?」上官逸道:「就是那看似峰壁而暗藏門戶的谷口。」公孫啟哦了一聲道:「在下和鄙友來此,無人知曉!」他不答谷外面有沒有朋友而只說來此別無人知,含有深意。

  上官逸哦了一聲,緊鎖起雙眉沉思起來。適時,三殘中老二老三由後面回到廳中,恰好警鐘二次聲鳴,這次鳴聲極急,聲聲相接震人魂魄!上官逸如此沉穩的一個人,聞聲竟出現出了焦急,雙目陡射寒煞,盯注著三殘兄弟低沉的說道:「你們再去看看,是什麼人?」三殘聞令欲行,公孫啟即接話道:「廬主,在下由适才警雨急鳴聲中,判斷來者是廬主之敵,而功力技藝極高,四絕竟難阻止……」刁震宇哼了一聲接口道:「少俠何必耽心?」公孫啟正色道:「緣因廬主相伴在下及鄙友,不便前往,所以在下有心提議廬主,若無其他不便,在下很想出外觀戰!」上官逸早已暗驚來敵之強,聞言答道:「少俠有此心意,老夫自當奉陪,請。」刁震東首先推開了廳門,禮讓中魚貫而出。廬外,在箭遠地方,四絕正圍戰一位不速之客。那人的一身黑衣打扮,使黑衣怪人暗驚不已,餘者無不面露疑容。

  原來那人也是一身黑,黑衣黑褲黑鞋黑襪,加上一條黑絹蒙著面孔,乍看起來,是一個活脫脫的黑衣怪人!上官逸目睹此事,瞥望著身側的公孫啟道:「公孫少俠這該怎麼說?」公孫啟坦然道:「天下巧合之事不少,這很平常。」上官逸轉注黑衣怪人道:「黑少俠也認為這是巧合?」黑衣怪人竟沒答話,原來他正全神貫注在另外那位黑衣不速客的身上,此時這位不速客唯一不同的,是不速客多了條蒙面黑絹。上官逸見黑衣怪人沒有答話,又叮問道:「黑少俠認識來者!」黑衣怪人仍沒開口,但他卻一臉的駭愕之色!上官逸看著奇怪,公孫啟也深覺不解。上官逸第三次追問,這遭黑衣怪人聽清了,他驀地抬頭道:「廬主,我要說這是巧合,廬主能信嗎?」刁震宇冷冷地接上話道:「可信的事,我們廬主自然信!」黑衣怪人哼了一聲,沒有接話。公孫啟适才以極低的聲音道:「黑兄,這人你認識?」黑衣怪人搖搖頭道:「小弟除去公孫兄外,別無朋友!」公孫啟一邊頷首一邊說道:「那真是巧人巧遇!」上官逸在旁冷笑出聲道:「應該是巧人巧事巧相逢才對!」黑衣怪人沒理會上官逸,對公孫啟道:「公孫兄,我們再走近些如何?」上官逸這時沉聲吩咐三殘道:「相助四絕,擒下這人!」三殘頭一點,六腳一頓,三條人影已箭疾般射向遠處。上官逸目光突然盯注著黑衣怪人道:「黑少俠可曾看清,這位不速之客的衣著?」黑衣怪人沒好氣地說道:「我又不瞎,怎會看不清楚!」上官逸哼了兩聲道:「對不速之客的這身技藝,黑少俠有何所見?」黑衣怪人坦然答道:「此人的劍法,也是龍大俠……」上官逸不待黑衣怪人話罷,接口道:「正是,他所施展的是龍介子震驚武林的『天龍神劍』,奇怪的是,似乎比當年龍介子的火候還深!」公孫啟聽出端兒,不由問道:「廬主當年和龍大俠較量過?」上官逸話說出口,突然懊悔不迭,公孫啟突地叮問,上官逸怎會實答,但他業已想好話語,搖頭道:「這卻沒有。」黑衣怪人冷冰冰地問道,

  「那廬主又怎說來人的火候深過……」話沒說完,上官逸接口道:「是當年有個湊巧的機會,以旁觀者的立場,曾親眼目睹過龍大俠與人較搏,故而知道他的深淺火候!」黑衣怪人和公孫啟,沒有接話,一邊往前走著,一邊注目和四絕動手的黑衣不速客的手法。相隔近了,約有五丈,上官逸又開口道:「兩位請莫再前。」黑衣怪人哼了一聲道:「為什麼?」上官逸道:「免遭池魚之殃!」黑衣怪人還他一句道:「未必,人若犯我,我則……」公孫啟不願此時雙方鬧僵,接口道:「黑兄請注意這位朋友!」說時,三殘早已到場,和四絕分作一個圈兒,將黑衣不速客包圍正中,不過如今皆停手未攻,正在答問。暫止搏戰的是黑衣不速客,當三殘飛臨,即將與四絕合手而攻的刹那,黑衣不速客驀地收劍喝道:「且慢動手,聽老夫一言!」三殘四絕合手,敢說普天下無人能放,因此當黑衣不速客收劍喊止時,刁震宇哈哈大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閣下棄劍吧!」黑衣不速客哼了一聲,正要答話,正好公孫啟上官逸及黑衣怪人,步近了戰場,停身不遠地方。黑衣不速客看清來人後,竟咦了一聲,他為什麼突然,驚呼,是對何人而發,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了。不過這聲驚歎,聽入三殘四絕耳中,卻錯會了意,於是刁震宇目光掃過黑衣不速客後,得意的說道:「那是我們廬主!」黑衣不速客頭一轉,目光在玄巾中看不出來,但足證明是在仔細打量上官逸,刁震宇適時又道:「我們廬主為天下第一高手……」黑衣不速客擺手接口道:「那要讓天下武林朋友來說才行,吹擂無用,刁震宇,老夫問你件事,其餘兩個後生是你們的什麼人?」刁震宇瞥目看了看公孫啟和黑衣怪人,道:「他們來的湊巧,只比閣下早到片刻,因以禮見,所以我們廬主待以客禮而未動干戈!」黑衣不速客聞言恍然道:「如此說來,他們不是你們的人了?」刁震宇嘿嘿兩聲道:「這不一定!」黑衣不速客道:「此言怎講?」刁震宇一笑道:「本廬有本廬神聖不可侵犯的規戒,凡闖進本廬的人,設若經解勸而仍不應諾為本廬效力外,則難生出……」話沒說完,上官逸突然沉聲喝道:「還不住口!」一聲怒喝,使刁震宇倏地住聲,黑衣不速客卻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上官逸沉著一張臉緩步而來,三殘四絕即讓出進路,公孫啟暗中以肘輕碰黑衣怪人,傳聲道:「黑兄留心,若是上官逸和黑衣不速客言語失和,動手人孤而有險時,莫忘立即出手助他!」

  黑衣怪人也以傳聲答道:「正合小弟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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