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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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騎神駒,連夜疾馳,這天更深時,停蹄一條山徑旁邊。 左邊那匹萬中選一的龍駒上,坐著公孫啟,右邊當然是那黑衣怪客。只因公孫啟突然有了發現,故勒韁停蹄。 黑衣怪人也看到了,立即飛身下馬,俯身仔細察看地上!原來雪地上,有兩行深深的蹄跡,自所經的山徑上,轉向另外一條荒路,這荒路,看來該難以通行。公孫啟還在馬上,道:「黑兄可曾看出這是怎麼回事?」黑衣怪人想了想,道:「奇怪,這是在半個時辰以前留下的蹄痕,馬雖然是一匹,不過馬上的人卻不見得是一個,怪!」公孫啟一笑道:「黑兄由何處看出來,馬上人並非一位?」黑衣怪人道:「從馬蹄印上。」公孫啟哦了一聲,再次注目地上的馬蹄痕跡。黑衣人接著解釋道:「蹄印是在雪止而尚未結冰時留下的,此處不比關內,雪厚而軟,蹄跡陷深,若馬上僅僅一個人的話……」公孫啟懂了,點首接口道:「有道理。」但他在話說完之後,突興他疑,又道:「不過也可能馬上載有重物呀?」黑衣怪人搖頭道:「不,是人!」公孫啟瞪了黑衣怪人一眼,道:「那就要請教所以了!」黑衣怪人道:「馬上若是載著重物,騎者沒有理由這樣謹慎小心地趕路,甚至連削陡或稍陡的地方也避開了!」公孫啟為當代第一高手,學究天人,並非不懂,而是別有用心地在試探自己的這同伴見解,聞言故作恍然道:「經黑兄指明才知……」黑衣怪人不待公孫啟話罷,接口道:「馬上另外的那個人,假如不是位女子,那就是個受了傷的人,經不得顛沛,傷勢大概不輕。」公孫啟道:「如此說來,他們必定走不遠的!」黑衣怪人嗯了一聲道:「兩個時辰之內,准可以追上他們!」公孫啟再次瞥了黑衣怪人一眼,笑著道:「我們追?」黑衣怪人只是嗯了一聲,提韁就要催馬。公孫啟在馬上伸手一攔道:「當真追他們?」黑衣怪人眉頭一挑,道:「公孫兄究竟存何心意?」公孫啟坦然一笑道:「小弟是問,追他們要緊,抑或是……」黑衣怪人接口道:「追他們要緊!」公孫啟暗中佩服,仍故意問道:「道理何在?」黑衣怪人道:「此路根本不通,如今竟有人走,此可疑者一,其二,內中一人受重傷,姑不論他們是誰,也該追上去看看……」公孫啟笑了,點首道:「原來黑兄也是性情中人,好,追!」黑衣怪人沒有答話,緊緊一叩馬腹,當先馳去。公孫啟默然一笑,緊緊追上。這條所謂不通的野徑,果然難行,越走越窄,賓士約有十裡,前面岩峰阻隔,眼前是沒有路了。 黑衣怪人輕咦一聲,收住絲韁,注目地上。此時夜已深,不像适才那般容易見物了,不過黑衣怪人似乎另有神奇之處,越在暗處他越能看得清楚。他注目刹那,冷冷哼一聲,對公孫啟道:「我們沒有虛此一行!」公孫啟哦了一聲道:「怎見得?」黑衣怪人手指地面道:「公孫兄請看,這是他們的蹄痕,止于前面阻路的峰岩下,由此推斷,這不是一條走不通的絕徑?」公孫啟這時早已提聚神功,以「天慧目」看清一切,耳聞黑衣怪人之言,不由心中一驚!接著念頭一轉,苦笑一聲道:「黑兄可是在說玩笑話?」黑衣怪人道:「怎是玩笑語!」公孫啟道:「既非玩笑話,如此深夜,小弟怎能看清地上事物?」 黑衣怪人哦了一聲,笑著道:「是小弟忘了,小弟因在極暗之處居留甚久,練成夜眼,能和日間一樣視物,而公孫兄卻沒有……」公孫啟接口道:「如此說來,黑兄是真有所見了?」黑衣怪人道:「當然,來,我們小心前行。」公孫啟嗯著,相與下馬,緩緩而前,來至峰岩腳壁下。黑衣怪人左右顧盼刹那,悄聲道:「公孫兄,我們從現在起,可能已步入危險之地了,說不定隨時隨處會遭遇到狠毒的暗算!」公孫啟只有裝傻到底,道:「這怎會?」黑衣怪人道:「我們無心中踏入別人的隱密地區了。」公孫啟啊了一聲道:「不對吧,此處別說人了,路都不通……」黑衣怪人擺擺手,一指峰岩壁道:「不,有路,在裡面!」公孫啟故作驚愕不信之態,道:「這不可能!」黑衣怪人一笑道:「公孫兄武技劍法雖高,只惜閱歷稍差,再加上夜深看不清楚,難怪如此說法了,其實這很簡單……」公孫啟不服氣地接口道:「莫非有人在岩壁上開了門戶?」黑衣怪人道:「正是如此。」話鋒一頓,接著又道:「公孫兄為我守護,待我聽上一聽。」公孫啟聞言正覺不解,黑衣怪人卻已將韁繩交還過來,人走近岩壁,側身將右耳緊貼在石壁之上,並緩緩移動著傾聽起來。半晌,黑衣怪人已有所得,指著石壁一處悄聲道, 「在這裡。」公孫啟笑道:「黑兄是指門戶?」黑衣怪人點首道:「不錯。」公孫啟道:「聽就能聽得出來?」黑衣怪人道:「能?這與敲擊聽聲音不完全是一樣,敲擊危險,會驚動裡面的人,測聽卻不會,並且十分準確。」公孫啟略加思索,已明所以,道:「小弟真佩服黑兄的聰明。」黑衣怪人自謙地說道:「這沒有什麼,只沾光在山洞住過多年。壁石後面若是空的,聽來其聲如金鐘回鳴,實的就沒有這種聲音了。」公孫啟點著頭,他又由這黑衣怪人方面,得了個寶貴的經驗,進而對黑衣怪人的身世,就越發想要查明。適時,黑衣怪人已找出了門戶確切所在。 原來岩峰凸凹不平,並積有雪凍,黑衣怪人就是在積雪冰蹦上,十分容易地找出了破綻痕跡。想必前面那一馬雙人,進入山腹不久,因此門戶在經過開關後,凍雪表面露出隙縫,黑衣怪人就這樣發現了。公孫啟也聚力看端倪,道:「能開啟嗎?」黑衣怪人道:「應該能,讓我找找開關地方。」他沒費多少事,就找到了這消息機關的樞鈕所在,原來是左則兩尺外的一塊凸岩,以手按之,石門立即自動滑開。黑衣怪人手按在凸石上,對公孫啟道:「咱們進去是不進去?」公孫啟道:「已入寶山,焉肯空回?」黑衣怪人手腕加力,按下凸石…… 驀地,大蓬烏絲,自凸石上方斜射而出,疾如石火!門戶也適時洞開。黑衣怪人手在凸石上面,人距石壁不足一步,要想躲過這大蓬烏絲的射襲,如登天般難!公孫啟,早有所防,烏絲射出,他掌力恰好卷到,大蓬烏絲如同擊於堅鋼之上,紛紛拆落於地!黑衣怪人在相距尺遠下,竟毫無所傷。 這險而又險、生死呼吸之間的變故,楞住了黑衣怪人,當他發覺危厄已解,死裡得生後,他只對公孫啟露齒一笑,接著,他小心地俯下身來,撿拾起幾支斷芒,謹慎地用囊中皮紙裹好,然後接過馬韁,首先大步進了這裂開的山縫。 進去之後,才看清楚,並非想像中的秘穴或山腹洞府,而是一條通道,這十丈山岩,以及門戶,竟是經人工開築而成。 再留心,發覺這本來是條雙峰間的狹穀,抬頭處,如一線之天,其一端,雙峰相接,只余十丈穀徑互通往來。發現此狹穀的人,存了私心,當然更是另有所為,才不惜以巧思人工,將十丈穀徑堵死,另開一秘門戶只供自己人通過。看清一切之後,黑衣怪人搖頭說道:「公孫兄,先前預言,小弟並無自信,如今卻足可證明,我們的確是走進他人的秘密中來了!」公孫啟頷首道:「不會錯了,小弟並敢斷言,此非善地!」黑衣怪人嗯了一聲道:「堵山阻路,並設歹毒埋伏,又看中這極為偏僻的地方,此人所謀和此人的心術,也就不問而知了!」公孫啟道:「不過此處只是他們的一條秘密通道路,離巢穴尚早。」黑衣怪人道:「對,所以此人才真的陰險可怕!」話聲一頓,想了想又道:「公孫兄,我們是前往一探呢,抑或是暫時放過,等將來有暇……」公孫啟笑著接口道:「黑兄肯就此回程嗎?」黑衣怪人坦然而誠肯的說道:「當然是不肯,不過若以門戶上方,所設歹毒埋伏暗器一節來說,此行兇險至極,願公孫兄三思。」公孫啟一笑道:「那我們就多加小心好了!」黑衣怪人也笑了,道:「好,事已決定,那就走吧!」於是先將石門重掩,雙雙上馬,向前深入,這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狹穀幽長,舉目望處,雪蓋峰巒,雪壓古樹,雪鋪山腰,地上雪深盈尺,天上人間一片白!是深夜,更無明月,但在一片淨白之下,視界反而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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