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三五


  金鉤暴下,遲于印天藍劍掃刹那。假如印天藍寶劍斬殺了那用刀漢子,再想變式或躲或格那金鉤,卻難辦到。如果這在平日,印天藍當然不會不躲金鉤,可是現在印天藍恨極了這用刀漢子,再說形勢上也使她別無選擇。

  因為用刀漢子的鬼頭刀,在這時也猛地硬生生地收住,接著他惡狠狠的刀鋒向下,砍向印天藍頭頂!假如印天藍格避金鉤後,勢也難逃這一刀之劫,於是印天藍銀牙一咬,立刻下了堅決的意念。她猛吸一口真氣,首先封死左肩的穴道,這樣就算不幸被後金鉤擊中,則不會因流血過多而昏迷。接著,掌中劍一緊,加快了橫掃之勢!

  這種行動,一看就知道,她是打算寧失一條左臂或肩頭受攻重傷,也非把用刀的漢子毀在劍下不可。不錯,印天藍正是這個意思,那使金鉤和鐵劍的兩名大漢,也立刻明白了印天藍的企圖。用劍的漢子,先時動作稍慢,如今人在金鉤大漢身後,休說接應同伴,就算想仗劍攻上都來不及了。

  用鉤漢子,目下也只有臂腕加力,使印天藍在殺死同伴後,也絕對逃不過慘死金鉤之下的厄運!

  說時遲那時快,這種種動作,在前後不容呼吸的刹那發生了。一聲慘叫,印天藍得手了,用刀漢子胸腹橫開,肝腸斷溢,頓時死去!印天藍卻夠乖巧,不顧鮮血噴身的骯髒,在一劍得手難逃背後金鉤臨體之危下,奮力撲向已死漢子的身上!

  這一撲,雖沒能使金鉤落空,卻使之由割變成了削,削開-道長五寸深兩分的口子,鮮血立即湧出。一陣奇痛,使印天藍咬不住牙,慘號出聲!一道長虹飛臨,兩聲慘吼起處,四片殘屍撲倒!印天藍人雖再次受傷,因已早封穴道,非但出血不多,並且沒有昏迷,所以她將這突然的變化看了個清楚。

  曉梅由側而飛降,怒使絕招,將使鉤用劍的兩名大漢,斬殺地上!諸葛赫為避曉梅飛身下擊的鋒芒,挺身飛退,當突見曉梅竟橫空飛臨手下人頭項時,始知上了大當。

  此時再想警告和接應手下人,已然無及,暴怒之下,他竟提足功力,在怪叫聲中,猛撲印天藍。曉梅早防,豈容諸葛赫得手,掌中神劍一順,身形沖拔而起,迎向飛射而來的諸葛赫撲去!

  劍氣千重,寒霧旋飛,一聲金鐵相交的錚響連帶一聲冷哼和一聲闖哼,同時自空中相接的劍氣寒霧中傳出!接著劍氣收,寒霧隱,兩條人影自半空中分而墜,其一墜落于印天藍身側,是曉梅,另一條影子墜於斜側,是那諸葛赫!二人落地之後,相距是一丈四五!曉梅左肩上端,衣衫已裂,印出鮮血,披於腦後的秀髮,越發散亂,額頭鼻尖及鬢下,香汗凝珠,胸口微有起伏。

  她那一雙星眸,卻越見明亮,直逼諸葛赫,再看諸葛赫,左手所握的奇形兵刀,拇、食、中三極精鋼所鑄的指頭,皆被斬斷。左腕及肩頭,不但衣衫裂碎,鮮血滴流,並已用不得力!束髮玄帕已碎裂了,左頰上還有道劃傷,雙目怒瞪,紅絲滿布,額頭青筋暴起,神態猙獰,喘息出聲!印天藍傷雖不輕,此時因一心專注曉梅身上,精神所集,忘懷傷痛,看出這第二次的較搏,諸葛赫又吃了虧!並且以本身經驗,和敵我雙方的呼吸及神態上,判斷砌求來的勝負,於是她立刻對曉梅說道:「老賊內力不濟,眉(梅)哥還不快些動手!」

  曉梅自然比印天藍高明,怎會看不出諸葛赫已內力難濟,只因她要想出個一招致勝的辦法,才未急急發動第三次較搏!

  印天藍不知奧妙,出聲催促,頓使諸葛赫加了小心!曉梅看在眼中,當即得計,一聲冷哼,手中劍挑出朵朵白蓮,身形隨一聲嘹亮嘯聲拔起,撲向諸葛赫!

  諸葛赫明知自己內力因酒色虛耗過甚,不敵對方,但他往日所向無敵,對人生殺由心,養成了剛愎而霸扈的性子。如今明知不敵,仍然不退,自然嘍,他另外還有個想法,就是第三次較搏,曉梅仍舊殺不了他!

  殊料這次,曉梅並非只是撲擊,而是另有策謀!在曉梅身形高拔後,諸葛赫怒吼出聲,也高拔疾射迎上!眼看二人即將在空中相遇的刹那,曉梅突然展出駭人聽聞的罕絕神功,整個的人,驀地腳上頭下升高著翻了個跟鬥。

  空中翻身,算不得出奇,但若升高「雲翻」,卻是手絕奇技!這種身法,名為「沖天雲鷂滾」,為輕功中最罕絕的一種。諸葛赫作夢也想不到,曉梅竟會這種在他只聽人說過,但始終未曾目睹過路輕功身法,自是撲了個空!

  他只覺刹那前尚在對面疾射而到的人影,倏忽自空中失去了蹤跡,心頭不由一凜,毫不猶豫地猛將右手兵刃,脫手向身後擲去!兵刃出手,本是武林人的大忌,但諸葛赫這次甩脫兵刃,卻是一招憑經驗閱歷所得的殺手!

  他不用多想,當面前突失曉梅身影時,立即知道曉梅使出一種奇特的身法,越過自己而到了自己身後。他全力暴然飛起迎敵,毫無後手的準備,不要說半空旋身,就算現在叫他沉身,他也辦不到!

  於是他這脫手向身後甩擊兵刃的一著,就是必須而曆害的殺手了。他兵刃剛剛出手,驀覺後腦及脊骨下達腰間,一陣奇痛,接著從半空中像癱軟般倒摔下來,撲死地上,他那甩出的兵刃,從曉梅身側破空飛過,釘於三丈外一株松木幹上,入木尺半,威勢嚇人!

  此時那名奉令看守馬匹的大漢,看出不好,已飛身上馬圖逃。曉梅怎容有人逃回報信,以「穿波雲燕」輕功追上,一劍將大漢斬落馬下。曉梅將惡徒掃數擊斃後,立即去探視印天藍傷勢,印天藍左後半身及一條左臂,已被鮮血染紅。

  曉梅首先在火堆上加些柴枝,然後從已死惡徒馬鞍後取下兩張毯子,劈木為架,以毯立帳,以避勁風。最後抱扶起印天藍,坐於火堆旁邊,替她醫傷。哪知印天藍頭一搖,無力的說道:「不,不用……」曉梅一愣之後,帶著關懷而直爽的怒意道:「為什麼?」印天藍沒有答話,只是頻頻搖頭。曉梅哼了一聲,道:「不用?什麼叫不用,你也不看看這傷勢有多重,血都染滿了一身!再不醫治那還了得,快些!」印天藍驀地垂頭,輕聲道:「快些什麼嘛?」曉梅急了,道:「快些脫下衣服來治……」

  說到這裡,曉梅突然恍悟原因,話鋒立即停下。接著她暗中一笑,有心裝模作樣地仍似不解內情的神態,直楞地看著印天藍,道:「恐怕你所受刀傷有些邪門……」一句「邪門」嚇得印天藍花容頓變,道:「當真?」曉梅嗯了一聲道:「大概不會錯到那裡去。」印天藍急聲問道:「你……你怎會知道?」曉梅一笑道:「要不你為什麼不願意趕快醫傷上藥?」印天藍這才知道受了調侃,她滿腹委屈一瞪眼,賭氣一言不發。曉梅收斂笑容,誠懇地說道:「大妹難處為兄知道,但事要通達,何況這是別無辦法可想的事,就請轉身去,松脫肩頭衣衫吧。」印天藍粉面含羞,低著頭道:「這……這合適嗎?」曉梅實話實說,道:「除非範場主在,否則難解合適二字!」印天藍哼了一聲道:「他?哼!」一個「他」字後面,接上一聲冷哼,印天藍目下對範場主的感情和看法,已顯示得非常明白了。曉梅明知故作不解道:「大妹,你我相稱既然是兄妹,就無異于手足同胞,再退一步說嫂溺而不援,古有明訓,別再猶豫了。」印天藍是武林女俠,生性本就豪放,向無小家女兒那種矯揉造作,剛才是她有心如此,再試試曉梅罷了。如今計已試過,曉梅只以人間道理相勸相責,絲毫不涉及男女間情事,使印天藍再難進言了。於是她只好含有些許恨意地瞟著曉梅道:「恭誠受教。」印天藍在話聲中,背轉過身去,寬解衣扣,露出滑凝香肩。曉梅暗中得意,取出傷藥,將印天藍傷處塗遍,並用印天藍的香巾,作為包紮之物,將傷處裹好。印天藍重整衣衫後,傷處雖因已有奇藥而不成生變,但在經過一場搏戰後,她的精神體力卻再難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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