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三一


  老者嘿嘿冷笑著說道:「我已說得清楚,這件事辦不到!」曉梅也怒目相對道:「在下剛剛也說過,我兄妹恩怨分明,老丈見死不救,很好,這年頭報應快,說不定很快河東變成河西!」老者獰聲而笑,道:「哦,會有這種事?」曉梅正色地把頭一點,道:「這是平常事!」老者沒有答話,卻對那三名壯漢打了個手式,三名壯漢似是突然一愣,繼之一個接一個地藉故站了起來。曉梅看在眼中,笑在心上,明白了老者要採取行動了。於是她輕輕一碰懷中的印天藍,印天藍立刻會意的也輕碰回示。

  接著,老者聲調突轉柔和,道:「你說你姓什麼來的?」曉梅道:「姓索,我叫索命,舍妹索魂,家兄索人!」老者驀地哈哈狂笑出聲,道:「很好,老夫這條性命,就等來索命的人拿去了,朋友,老夫認為現在我們該打開天窗說些明亮話了!」曉梅毫無驚慌之色,道:「隨老丈……之意,只要能分些鹿腿給在下兄妹,別說老丈要打開天窗說亮話,就算想身入地獄講黑話,在下也奉陪!」

  老者陡地變了臉,厲叱道:「小狗,你究竟來自何處?姓什麼?」曉梅更不客氣,道:「老兒,小爺來自錦州!」老者獰笑聲中站了起來,道:「這條路除了老夫自己走外,絕無外人知曉,四外山巒,更無人家。說,你們來自何處,意圖何為?」曉梅冷冷一笑,沒有答話,卻將印天藍放下,印天藍乖巧得很,垂頭而立,衣領高遮雙頰,深藏著大半面孔。然後,曉梅也一改剛才神態道:「你不是一心要問小爺們來自何處,有何企圖嗎?告訴你老兒,小爺沒有說謊,來捉盜馬的狗賊的!」老者殘眉一皺,道:「光棍跟前夾剪,老夫更是走慣了風險江湖,見多了妖魔鬼怪,咱們大家省省心,賣什麼就吆喝什麼如何?」曉梅冷哼一聲道:「好得很,小爺是來捉賊,捉那黑心腸的盜馬賊,那些賊不但盜馬,並且還用惡毒詭計放火殺人!」老者聞言色變,殘眉一挑道:「你報個名姓!」曉梅嘿了一聲道:「要小爺報出名姓不難,不過,小爺的規矩是報出名姓就不留活口,如今小爺還沒問你們要問的話,報名還早了些!?」

  話聲一頓,目光在老者臉上一掃,又道:「首先小爺要問你,昨天你們到沒到過『神兵洞』?」老者剛才已經聽出端倪,如今更是料知不借,因之不由沉思未答,曉梅嘿嘿一笑,冷嘲地說道:「大丈夫敢作敢當,你敢承認嗎?」老者難以下臺,念頭一轉,暗自計算時間,時間差不多了,另一撥高手就快來到,於是狂笑一聲道:「老夫沒什麼不敢承認的!」曉梅沉聲道:「昨天去過『神兵洞』?盜過別的馬沒有?」老者頷首道:「那不叫盜,是拾了兩匹無主兒的馬?」曉梅反而欣然微笑起來了,道:「好個『拾』字,乘人緣索下絕崖,斬斷長索,引發枯枝以火殺人,然後劫馬而遁,說拾你不虧心?」老者厲聲道:「就算這是事實,又與你何干?」曉梅星眸一掃老者,道:「這個問題稍等再答覆你,如今我要問你,你把那兩匹馬藏到什麼地方去了,聽明白,我這一問關係你的生死!」

  老者明知內情,不能不答,道:「有人牽走了!」曉梅嗯了一聲道:「神兵洞中堆柴引火可有你?我相信范鳳陽沒有去。」老者刁滑過人,冷冷一笑道:「老夫不認識誰叫范鳳陽!」曉梅知道再問也徒然。神色一正道:「乘人之危,攻人於厄,早已難恕,何況還有投柴放火的事,老兒,現在該報出名姓了!」老者陰森地一笑道:「老夫常裴慶,你呢?」曉梅對常裴慶冷眼一掃,道:「原來你就是被江湖中人,稱為『飛天毒蠍』的常裴慶,不含糊,除了你,別人也想不出那麼損的主意來!」常裴慶怒聲道:「少廢話,你報名?」曉梅淡然一笑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你,常老賊你聽明白,若能實答我這個問題,我就網開一面,留你這條老命!」常裴慶獰哼一聲道:「狂言大話,嚇不倒老夫的!」曉梅神色威淩,一字一字如敲金玉般道:「當你和所率手下,投柴絕崖,準備放火的時候,是什麼原因,使你改變主意,要把印場主吊上崖的?」常裴慶這次答話很快,道:「印場主是被人所累,老夫等人和她往無怨近無仇,在可能有辦法開脫她的時候,自然會開脫她!」曉梅哦了一聲道:「恐怕這是別人的命令吧!」常裴慶冷笑道:「這隨你猜了!」曉梅也冷笑道:「這答覆並不誠實,所以你難得活命,常裴慶,你也是老江湖了。事到如今,莫非還要我報出名姓來嗎?」

  常裴慶雖已猜到十之八九,但他心中總存有幾分僥倖之心,聞言殘眉一皺故作不解地對三名裝漢叱道:「有什麼大驚小對的,月魄追魂又怎麼樣?他還唬不倒老夫!」一名大漢接話道:「常老,他竟能從神兵洞絕崖下逃得性命,這……」常裴慶接口叱道:「住嘴,他若不是逃得活命,現在我們看到的豈不成了鬼魂,現在他又送到此處,我們正好再收拾他!」常裴慶話聲一頓,轉對曉梅道:「老夫久聞你的名頭了,今天算是彼此碰了頭,在動手較搏以前,老夫要問問,這位是不是印場主?」印天藍蹩了半天的氣和話,現在可得到了發洩的機會了,她一挺胸,翻下了衣領,寒著一張俏臉道:「正是我,怎麼樣?」一句「怎麼樣」,找來了難堪,常裴慶一雙鷂眼上下打量著印天藍,鼻孔內哼出一聲冷氣,道:「老夫雖說來遼東還沒多久,可是已經聽人說起過你和范場主夫婦,唉!老夫真替范鳳陽抱屈,哼!」印天藍火了,怒聲道:「惡賊自然心臟……」常裴慶接口道:「臥身在一個大男人懷裡,摟之抱之能多乾淨?」印天藍只氣得全身發抖,怒叱一聲,進步出掌,擊向常裴慶臉頰!

  常裴慶成名多年,一身功力份屬頂尖高手之列,印天藍出手雖快,仍被常裴慶輕易地一閃避過!常裴慶接著冷嗤一聲道:「就憑你這兩手三腳貓的功夫,唬唬遼東道上的朋友也許行,想跟老夫伸手還差得遠呢!」話聲中,印天藍二次又揚掌擊到,常裴慶冷哼著,左掌沿體穿過印天藍的右臂,五指伸出作爪形,好萬惡的常裴慶,他竟抓向了印天藍的左胸!這種招法,犯武林大忌,惹惱了曉梅!印天藍功力不低,但在聽到常裴慶那番髒話後,急怒之下出手,失去先機被常裴慶輕易地拔開右臂,攻進「空門」!常裴慶狠爪胡探,羞得印天藍面紅耳赤,她躲不及,銀牙一咬,狠了心腸,單憑這一摸之恥,要一擊而斃老賊!

  於是她聚力右掌,倏忽又擊向常裴慶的左頰。常裴慶嘿嘿一笑,道:「小娘子,別捨不得這個!」「這個」是指什麼,印天藍懂,自是越發憤惱!常裴慶在話聲中,那探出的狼爪倏忽微撤,向左上方一繃,已將印天藍的右臂及手腕鎖住,另一支手探處,探向更可惡的地方!這老賊動作固然可惡,態度和言辭更下流,神色淫迷,嘿嘿地怪笑著,探手時,萬惡地說道:「老夫摸摸這妙處可妙?」印天藍腕腋被鎖,半身酸麻,人不能動,而惡賊那探出的髒手,已近珍貴之地,竟急得眼淚流出!這時,印天藍突覺身子一輕,定睛處,人已脫出常裴慶的毒手,好端端地站在了曉梅的身後!再看常裴慶,怪呼中支手高舉朝天,式如猴拳,另一支手下探而前伸,若抓取物件狀,滑稽至極!

  人更怪了,動也不動,入定後的仙佛,也沒有這樣穩法。

  老賊面前,站著曉梅,正冷哼出聲,逼視著對方。印天藍明白了,是曉梅在自己即將蒙辱下,出手救了自己,並將這萬惡的老賊穴道封住,才出現這個景象。

  思及适才險遭奇羞,印天藍怒恨不自一處來,大步而前,手指著常裴慶的鼻子,銀牙咬恨道:「老賊,看我不活剝了你的狗皮!」說著,揚手打下,卻被曉梅抓住了玉腕,道:「大妹當真要剝他的皮!」印天藍並沒有深思,道:「難道還不應該?」曉梅一笑道:「應該,讓我見識見識大妹怎樣來剝人皮,動手吧。」經此一言,印天藍明白了,臉一紅道:「大哥你壞!」曉梅又是一笑道:「人家欺侮你,我替你解圍並出氣,到頭來你不但沒有說個謝字,反而挨上了罵,看來是好人難作呀!」印天藍臉一臊,小蠻靴一跺,轉過身去。曉梅明知印天藍氣惱的原因,卻故作不解,道:「奇怪,好端端的,大妹怎麼突然生起氣來了?」印天藍嗔哼了一聲道:「這要問你!」曉梅一搖頭道:「這我可猜不出來了!」話一頓,語調突然一變沉喝道:「想跑以前,最好是多想想,若是自信兩條狗腿能比我快,我不阻攔,你們快些跑就是!」原來那三名壯漢,目睹常裴慶一招被制,動不能動後,又見曉梅和印天藍只顧說笑,竟想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憑他們又怎能瞞過曉梅的神目,因之曉梅提出警告。三名大漢剛剛提起來的腿腳,被曉梅這幾句話給硬壓回來。曉梅頭一點,又道:「不想跑最好,乖乖地等我發落。」印天藍此時似乎方才想起來,身邊還有三個敵人,黛眉一挑,星眸往三名大漢身上一掃,道:「神兵洞中陰謀害人的,可有你們?」适才曾將酒袋遞給曉梅的大漢答道:「有是有我們,不過印場主你老聖明,我們是聽令行事,不敢不遵,何況也只是搬柴引火……」曉梅接口道:「先各自報上名姓來!」三名大漢各報名姓,答話的叫「王廣」,另外兩個,一個叫「費虎」,一個叫「許忠」,年齡都在三十、四十之間。曉梅盯注王廣道:「剛才偶動惻隱之心,遞我酒袋的是你?」王廣只當曉梅對他有了好感,慌不迭頷首道:「正是小的。」曉梅嗯了一聲,突然問道:「你願意死還是想活?」這一問問傻了王廣,強忍著顫慄道:「當……當然想……想活。」曉梅道:「想活簡單,痛快地告訴我,你們是那裡來的,奉誰所使神兵洞害人,現在要到什麼地方去?」王廣一呆,道:「小的們若說不知道,你老絕對不信,可是小的們卻實實在在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又怎敢胡說八道亂講一陣呢?」曉梅哦了聲道:「你什麼也不知道?」王廣連連點著頭道:「是的,小的真不知道。」曉梅歎了口氣道:「這真可惜,我本來想起你剛才遞酒袋這件善行事,有心放你一條生路,那知你什麼也不知道,那就死定了!」話一頓,曉梅又問費虎:「大概你也是什麼都不知道?」費虎尚沒開口,王廣已哭喪著臉喊道:「你老這不公平!」曉梅眼角一掃王廣道:「怎麼不公平法?」王廣強仗著膽子說道:「小的身份不高,只是個聽人喚來喚去的下人,對你老問的事真不知道,不知道就非死不可,怎算公平?」曉梅一笑道:「聽起來你這話像有些道理嘛?」王廣一聽,認為有了生機,道:「小的是說實情……」話沒講完,曉梅已接口道:「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害我和印場主?」王廣搖頭道:「不知道,知道准會告訴你老。」曉梅嗯了一聲道:「其實,我和印場主也不知道。」這話王廣無法接口,只有聽著,曉梅接著又道:「我們往日可有仇?」王廣期期地答道。

  「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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