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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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梅自己身為女子,且常常和公孫啟故嗔相惱,自更體會得出印天藍這句聲明的用意,所以她暗自嘆息。印天藍在聲明過後,自動地將衣領翻起,裝作有病。曉梅遂悄聲道:「恕我抱著你走了。」這在印天藍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一點頭,一閉眼,身軟無力地被曉梅抱了個滿懷,那份安逸,無法形容。曉梅在抱起印天藍來之後,故意將腳步放重,一聲聲傳到遠處。她們轉過山洞,立刻驚動了那一老三少四個人。 蒼髯老者,目光盯在腳步不穩力似用盡的曉梅身上,那三名壯漢,則唬的一下站將起來。 相隔還有半箭路,所以老者低聲的喝道:「坐好,別亂動!」三名壯漢好象怕極老者,聞聲立刻又坐了下來。老者目光仍然盯在曉梅身上,道:「這條路別無人知,何況現在恰是事急風緊的時候,再巧也沒有這種巧事,你們給我留些心!」三名壯漢低聲應著,老者又道:「冰雪封山,路這樣滑,抱著個人,這小子竟然還能往前挪步,我要用點心機試一試這小子才行。」話聲方止,曉梅抱著印天藍已走近十五六丈之內! 老者右手五指在地上一抓,抓起一塊冰雪,用力一握,頰成冰彈。此人好高明的一身內功,好深厚的「鷹爪」指力!接著,老者右掌一翻,冰彈如雪掣般打向曉梅右足尖處!手法高,內力足,準頭好,一下打個正著。只見曉梅猛一縮足呼痛,致使腳步難穩,抱著印天藍,撲臥地上,因正前行,餘力未歇,身軀向前滑去。恰好此處是個斜坡兒,一滑之下,曉梅和印天藍更滑近了對方。 曉梅一路溜滑間,似是常人,不停喊叫驚呼,雙手將印天藍抱個緊又緊,生怕跑掉似的,直滑出四五丈後,方才止住。 她站不起來了,像受了傷,不停地哼著。印天藍更妙,索興偎在曉梅懷裡,裝作昏迷,一聲不吭!掙扎半天,曉梅好不容易坐起,又隔片刻,才站起身來。印天藍朱唇正當曉梅耳邊,又恰背著那四個人,遂低聲道:「梅哥,就憑咱們摔滑到這裡而他們竟動也不動來說,已足證明絕對不是好人,等會兒我要他們好看。」相際對方已近,曉梅只有故作焦急地俯首探視印天藍,借這機會,悄聲悄語把要說的話說出來,道:「可以,你對付那三名漢子!」因為曉梅已經看出,四人中只那老者是個扎手的人物!印天藍低應著,然後再作昏迷之狀。曉梅抱著印天藍,步近對方,臉上現出苦笑。老者這時開了口,冷冷地問進:「你們怎會走到這裡來的?」曉梅早就想好措辭,放作可憐的樣子道:「我們就住在這裡!」 這句話,使老者頓改容顏,愣了半天!半晌之後,老者才奇怪地問道:「你們就住在這裡,真怪!」曉梅手指前面一座雪峰道:「我們住了三代了,就在那座山後面,這次和妹子到錦州探親,那知回來的時候,妹子病了,先還有馬……」老者目光一掃曉梅,接口道:「那你們的馬呢?」曉梅沒答這句話,卻道:「你們可能先讓我們兄妹烤烤火,吃點什麼,要是有點稀的熟的,那怕是滾水,我妹子喝下去就會好一點。」對方有酒,正在喝,所以內中一名壯漢開口道:「我們有酒……」曉梅大喜過望,道:「那……那太好了,太好了。」壯漢遞過酒袋,曉梅用手去接,故意往下一沉,幾乎把酒袋墮落地上,用力方始拿住,並且道:「這酒袋好重呀!」老者依然注目不懈,看著曉梅給印天藍喝酒。印天藍一連喝了兩大口酒,才呻吟出聲,似極舒適。曉梅也不客氣,自己也喝了幾口,才把酒袋還給大漢。老者心急,又開口問道:「你們的馬匹是怎樣丟的?」曉梅長歎出聲道:「甭提了,叫幾個該死的毛賊給拐走了。」老者哦了一聲道:「毛賊?沒聽說這條路上有賊呀?」曉梅哼了一聲道:「當然沒有聽說,要不我們兄妹也不傻,怎麼還會上這種當,有天這些毛賊犯在我哥哥手裡,哼哼!」老者心中一動,道:「聽你這麼說,令兄很能幹了?」曉梅得意地頭一晃道:「那當然,我哥哥一身好本領,等閒的潑皮,三五個近不得身,可惜我太窩囊,要不怎會受這個罪。」老者一笑道:「令兄作何營生?」曉梅嘴角一掀道:「在『老印記礦場』當工頭,好厲害喲,那些工人怕得他要死,一提起我哥哥那『大個兒』外號來,他們臉色都會變了!」老者噗跳出聲來,道:「老夫還沒有問你貴姓呀?」曉梅也笑著答話說:「姓『索』,我哥哥叫『索人』,我叫『索命』,妹妹的名字最好聽,她叫『索魂』,真是人見人怕!」老者惱了,冷哼一聲道:「老夫這條命你敢『索』嗎?」曉梅故作不解道:「你的『命』要叫我『索』?這……算什麼意思,我……哦,我明白了,原來你聽錯了字,聽錯話了,起了誤會……」老者接口道:「怕不是誤會吧?」曉梅道:「沒錯,這是誤會,我們這姓『索子』的索,我叫『索命』,雖不是性命的命,可另有講究,因為幼時難養才……」一名壯漢接了話,道:「是取扭命『鎖住』的意思?」曉梅點頭不迭道:「對了對了,不信你們看,直到現在,我經過難以計數的危險,昨天就幾乎死在賊手,可是如今還是好好地活著!」老者別有居心地說道:「希望你還能活得長遠些!」曉梅笑謝道:「多謝老丈吉言,其實是該我來為老丈祝福才對,以老丈這大年紀,風燭殘年,去日無多,應當小心些才是。」這話,說得老者怒無從怒,惱無可惱,悻悻然不再開口。曉梅卻還沒完,又道:「此處別無通路,老丈和這幾位大哥,怎地會走到這裡來了,是迷途抑或是另外有事,小可願聞其詳。」老者冷冷地說道:「是探礦來的!」曉梅劍眉一挑道:「老丈,剛才承蒙這位大哥,慨賜美酒,此情小可感激,因此小可所見到的事,也必須向老丈說個清楚!」老者哦了聲道:「什麼事?」曉梅正色道:「就是老丈探礦的這件事!」老者道:「這件事怎樣?」曉梅鄭重地說道:「這件事老丈必須作罷!」老者冷哼了一聲道:「作罷?是為什麼?」曉梅道:「礦有礦主,山有山主,據小可所知,此處該是『老印記』礦區,雖未開發,但物已有主,老丈豈能奪人所有?」老者聞言哈哈大笑道:「老夫認為你弄錯了,此處還不屬於『老印記』的礦區,而是『范鳳陽礦場』的山地,因此並不發生……」曉梅揚聲道:「一樣的是有主之物,何況『老印記』的女場主,即是『范鳳陽礦場』的女主人,人家兩家本是一家,老丈……」老者接口道:「這點不錯,老夫等人正是奉了範場主的諭令,來此勘察礦苗,以備異日開採的,並非竊盜他人之物,你明白了沒有?」 曉梅以懷疑的眼光看著老者,道:「不瞞老丈說,小可不信!」老者早已不耐,此時怒聲道:「那由你,老夫不必顧忌!」曉梅似乎已無話可說,道:「好吧,反正我話已說清楚了,等見到我哥哥,一定會請他去問問印場主,天下事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老者獰笑一聲道:「不錯,假的永遠變不成真!」話鋒一頓,老者接著又道:「小夥子,你妹妹那病怎樣了?」曉梅看了懷抱中的印天藍一眼,道:「沒什麼,只要能回到家,吃上三五副藥自會好的,只是小可和舍妹,已一天未進食物,餓得發慌!」好可惡的老者,聞言一笑道:「這是要緊的事,你快些回去吧!」曉梅目光一瞥那即將烤熟的鹿腿道:「遠水難解近渴,寒家遠在山后,老丈此處有現成的火烤鹿腿,只要分與我兄妹一點,我兄妹就能安抵家園了。」老者頭一搖道:「這很抱歉,鹿腿只這一條,而我們人多……」曉梅接口道:「老丈一共才有四個人……」老者冷冷地說道:「我們是前站,後面還有不少人呢!」曉梅哦了一聲道:「勘察礦苗,必須是內行才行,有兩三位已經足夠了,老丈現在已有三四位在,不知後面要來的人作些什麼……」老者怒聲接口道:「你不嫌閒事管得太多了?」曉梅聳肩一笑道:「老丈,鹿腿熟了吧?」老者冷哼一聲道:「熟了怎麼樣?」曉梅一聲嘻嘻道:「老丈總不能見死不救呀,熟了的話,就請給在下兄妹一點吃,老丈放心,在下兄妹恩怨分明,必有所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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