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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六章 回首當年事

  他們步過石碑,仍向前走,曉梅看似無意,實在有心地揚袖拂向石碑下方,突然冷冷地哼一聲,印天藍越發奇怪,道:「這又是作什麼?」曉梅竟答非所問說道:「這石碑怕有千斤重量!」印天藍道:「當年先父也說過這句話。」曉梅哦了一聲道:「果有千斤麼?」印天藍搖頭道:「沒人試過,不知道!」曉梅竟動了童心,道:「我試上一試!」說,轉身而回,將火把插在石碑上,雙臂運力,抱向石碑,石碑被他抱起,但他立刻就鬆手作罷!印天藍贊聲道:「小哥好臂力!」曉梅一笑,突然說道:「原來這石碑是活動的!」印天藍道:「石碑並非開鑿此洞時留石而刻,自然是活動的。」曉梅道:「若事先不知,卻難注意及此!」印天藍聽出曉梅話中有話,問道:「小哥有何所指?」曉梅聲調壓低道:「霍棄惡人如何?」印天藍道:「誠實,坦爽,沉著!」曉梅突出驚人之悟道:「如今我更有證據,證明當年霍棄惡是遭人陰謀殺害的了!當年鑿洞者圖碑刻字,標明此處甬道的危險,使人一見而知,但若看不到這石碑的話……」印天藍不由接口道:「那自然就不知道前面有危險了!」曉梅一笑道:「正是。」印天藍星眸一轉道:「是有人在事前將石碑搬開了?我說過,來這座山洞,是臨時決定的事情,就是我們四個人,在事先也不知道會……」

  話沒說完,曉梅接口道:「未必是臨時決定的。」印天藍小嘴一撅說道:「或是當事人……」曉梅沒理會她,卻接著說道:「譬如內中有人,先用激將之法,使霍棄惡上當,答應事先不許任何人知道,作出臨時決定的樣子,來一探古洞,不可能麼?」印天藍傻了,道:「聽小哥分析,棄惡好像真的被人謀害的,可是誰會下這種毒手呢?小哥,你可是認為鳳陽他可疑?」曉梅平靜地說道:「除了你之外,其餘兩個人都可疑,不過成擎天對『神兵洞」並不熟悉,因此範場主可疑的成分就大些!」印天藍雙眉深深鎖住了,她在回憶當中種種經過。曉梅接著說道:「何況提議『神兵洞』避雨的又是他,再加上他曾多餘地警告霍棄惡,當心甬道內的危險!」印天藍道:「好心示警也算多餘?」曉梅一笑道:「我問你,大妹,當時范場主在作什麼?」印天藍想了想道:「他在烤只野兔。」曉梅又是一笑道:「他若真心怕霍棄惡遭遇意外,就該叫成擎天烤野兔,自己相伴霍棄惡遊洞,對不對?」印天藍無言可答,不過她總難相信范鳳陽如此陰險。曉梅當然看得出來,道:「好了,事情發生在多年以前,今日霍棄惡的屍骨已不存,我們還提這些幹什麼。」

  印天藍以苦笑為應,心頭卻遮上了一層陰影。別看曉梅話是這樣說,心中卻另有個辦法,她對范鳳陽有說不出究竟是為什麼的厭惡和懷疑。突然她記起身旁帶著的一件東西,立刻試探的說道:「大妹,究竟這沉黑的絕崖有多深?」印天藍頭一搖道:「沒有人知道。」曉梅笑道:「當年沒人下去過?」印天藍頭一搖道:「先父和霍伯父,都曾以火把拋入其中,直墜不停,火把沒落到崖底就已熄滅,人又怎能下去?」曉梅星眸一轉道:「我也好奇,到崖邊看看可好?」印天藍無可奈何,微頷著頭,走在前面。她們高擎著火把,走得又慢,因此不慮失足。

  當到達那無底的深淵時,印天藍突自心底生出寒意,全身不由地一陣顫抖,火光下,曉梅看到她臉色全變了,曉梅四顧,找了一塊拳大的石頭,扔進深淵!石頭碰撞滾墜,發出怪聲,久久始停。曉梅微籲一聲道:「好深呀!」印天藍腦海中,時正映現著昔日眾人在此尋覓霍棄惡的往事,一點一滴如在眼前,但那人何在,生死成謎。

  曉梅這時探手囊中,取出一隻高三寸長余寬的金盒,道:「大妹,你想不想很清楚地看這深淵之底?」印天藍怪笑道:「當然想,可是誰有這種辦法?」曉梅道:「我既然問你,自是有辦法可想。」印天藍瞥了曉梅一眼道:「是什麼辦法?」曉梅不答,只說道:「有不用的汗巾麼,給我一條?」這句話,說的突如其來,竟使印天藍粉頰泛上桃花。汗巾,等於是今日仕女們用的手帕,極為平常。可是在當時就不同了,女孩子們所用的汗巾,因為它曾貼身收藏,拭過她們的粉頸、雪額、雪膚,又豈能給男人看到。看到已覺可羞,想要,那……那太「那個」了。不過也盡多有以汗巾贈給男子的女子,並且還十之八九並非贈給自己的家人,而是那恩重情深的心上人!就因為如此,在印天藍心目中俊秀恰逸的曉梅,突然向自己討要貼身的汗巾,這是何等的羞人,又何等的情趣。

  印天藍半羞半欣喜地,探探手,取出那香噴噴、熱烘烘、軟綿綿、滑溜溜的絲巾,垂著頭,悄悄遞了過去。不解風情反倒大煞風景的曉梅,什麼時候解釋不好,偏偏就在這個空當,一張臉罩著肅穆,道:「你注意看,我用汗巾,緊裹上這塊石頭,再澆上點怪東西,一點就著,會發出熊熊火焰,風吹不滅,拋下深淵,直墜其底。」他邊說邊作,幾乎把印天藍的肺都氣炸了!

  印天藍欲賭氣拖回汗巾來,曉梅業已從身畔取出一隻扁圓銀瓶,將瓶中墨般液汁澆在緊裹石頭的汗巾上,頓時一般奇特的味兒沖入鼻中,印天藍退步不迭,並很快地從右袖中,抽出另一條小些的汗巾,掩住口鼻道:「這是些什麼東西,好難聞呀?」曉梅一笑,沒加說明,只伸手將汗巾包兒就火把點燃,果如曉梅所言,汗巾發出烈火,並絲絲作響。曉梅沒有看印天藍,道:「快,注意往上看。」話聲中,曉梅將火把插於就地,拉著印天藍的左臂走近深淵邊沿,將「火汗巾包兒」拋落後,又道:「可要小心點,否則萬一失足,就是當年霍棄惡的故事重演了。」這話,使印天藍怦然驚心!

  她倆小心地注視著那下墜迅捷的火團,因火團的光奇亮,沿途所經,狹穀山內怪壁峭岩,無不看得清楚!啊!好深好怪的絕崖!終於,火團停了,相隔崖頂,約為箭遠深度!曉梅開口了,道:「大妹,看出了怪異的地方麼?」印天藍喁了一聲道:「沒想到此崖這樣探法!」曉梅一笑道:「火團未熄,大妹再清注意,火團停留的地方,並非崖底,而是崖下一段突出的石壁,可對?」印天藍又嗯了一聲這次沒有話說。曉梅語調沉重了,道:「在看清之後,大妹應該明白,此崖在上面推測似乎極寬,但究其實,卻越下而越窄,始止於火團停處。」印天藍仍沒開口,只見她黛眉深鎖,神情奇特,曉梅不由問道:「大妹可是在聽?」印天藍不能不開口了,道:「當然在聽。」於是曉梅接著又道:「那突出來如同平臺的突石,恰正將窄狹的崖谷堵住,所留空隙不足一尺,我十分奇怪……」印天藍接口道:「小哥不用說了,我懂!」曉梅卻仍然說下去道:「若非墜落下去的東西,渾圓或細小,我無法相信有那湊巧,偏偏從尺寬空隙內直墜崖底!」話鋒一頓,曉梅突然問道:「大妹,當年那麼多人來尋覓霍棄惡的屍骨,總該有人想到,扔個火把到崖底下去照一照吧?」印天藍頭一低道:「照過的!」曉梅哦了一聲道:「誰扔的火把?」印天藍道:「是……范鳳陽。」曉梅嚴肅地說道:「當時的情形什麼樣?」印天藍對當年的事情,印象永生難忘,接話道:「那火把也許扔得太巧了,竟會從這尺寬空隙中滑過,因此我們在上面注目的人,無不只見一道火閃射入無底深淵下!」曉梅道:「所以就沒人敢下去探了?」印天藍擺頭道:「不是,有人下去過。」曉梅哦了聲道:「大概又是範場主?」印天藍瞥了曉梅一眼,點點頭,沒開口。曉梅沉默了刹那,突又說道:「大姊,我看到咱們那兩匹馬鞍隨『上馬環』間,各系著一圈長繩,是……」印天藍錯會了意,接口道:「那是因為礦場、牧場等處,隨時可能發生意外,所以每匹馬上都備著一圈長繩,鞍旁囊中,並有『活抓』、『鋼鉤』和『匕首』!」曉梅道:「每圈繩長多少?」這次印天藍明白了,道:「小哥要下去看看?」曉梅一笑道:「我這個人,生成的怪毛病,遇上事情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如今身臨其境更是非下去看看不可!」印天藍道:「要下去我下去……」曉梅不等印天藍把話說完,拔起地上的火把轉身就走。印天藍話鋒頓變,問道:「小哥要上哪裡去?」說著,追上前面。曉梅邊走邊道:「去取馬上的繩子。」印天藍道:「荒唐,小哥又不知道繩子夠用不夠……」曉梅接口道:「夠,准夠!」印天藍不由問道:「怎見得准夠?」曉梅一笑道:「不夠的話,大妹何必搶著要下去?」印天藍語塞,微籲一聲才說道:「大哥,這件事和我關係太大,不論在哪一方面來說,都該由我下去!」曉梅道:「不錯,是該大妹下去才對,不過大妹你要明白,現在不是當時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了,所以我……」

  印天藍毅然搖頭道:「不,我一定要下去!」曉梅突然停步不前,道:「大妹心意已決?」印天藍斷斷地說道:「不錯,非下去不可!」曉梅一笑道:「下去作什麼?」印天藍並未深思,道:「下去……下去……」她接不上話了,對呀,下去作什麼呢?曉梅遂又道:「霍棄惡的事,是發生在許多年前,當時你若下去,或可發現些什麼,如今怕已無能為力!」印天藍雖然無法答話,但她卻夠聰明,星眸一眨問道:「你的話很對,不過我問你,你又下去作什麼呢?」曉梅答話夠怪,道:「下去看看可有線索追查!」印天藍調皮地說道:「哦?我也是這個打算呀。」曉梅一笑道:「好,我不再阻攔,大妹你儘管下去,可是我話說在前面,你下去對這件事是百害而無一利!假如當年真的有人在算計霍棄惡,又假如說那人在時間匆忙下,留有線索,而你卻不知道怎麼去查,去找,萬一誤將線索損壞甚或……」印天藍不待曉梅說罷,已接口道:「好好好,你總有些大道理,你下去,我不下去,這總好了吧?」曉梅微微一笑,兩人並肩快步到了前洞,由馬鞍上摘下兩捆繩索,並多帶上了兩支火把,又回到那絕崖邊。曉梅首先將一支火把,插在崖邊岩石中,然後再將兩捆繩索兩端妥當地結好了,計算了一下長度,足可安抵崖下突出的岩石上,當一切準備就序,卻又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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