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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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梅心頭一動,道:「好呀,你問吧。」印天藍道:「你認不認識燕南樓?」曉梅心中又是一動,道:「奇怪,你怎麼突然問我這種話?」印天藍道:「別管,你真是公孫啟的弟弟?」曉梅笑笑道:「這還能假麼?」印天藍黛眉一皺道:「那他真連一點武技不懂?」曉梅又是一笑道:「他性不近武,勉強不得。」印天藍想了想道:「昨夜我得到了個消息,有人深夜潛進了範場主錦州的宅子,據說內中就有那燕南樓……」曉梅聞言不由心頭一凜,接口道:「有這種事?」印天藍冷眼盯著曉梅道:「聽說是令兄在幕後策動。」曉梅不能不暗敬印天藍的消息靈通,進而也知道公孫啟在自己走後,果然曾有行動。並且是失敗了,他自然不能承認,當下答道:「大妹信麼?」印天藍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錯,可是我總覺得他怪怪的。」曉梅不懂了,道:「家兄怪怪的?他什麼地方怪呀?」印天藍又搖了搖頭,沒有答話,曉梅心念一動,又道:「這些話大概都是範場主告訴你的,可對?」印天藍苦笑了笑,仍然沒有答話。曉梅微籲一聲道:「看來我已經給賢夫婦增添了麻煩。」印天藍看了曉梅一眼,仍然沒有開口。曉梅突然說道:「大妹,我認為現在不去貴場的好!」印天藍一楞道:「不去?為什麼?」曉梅一笑道:「範場主既然已經對我生嫌,大妹若再堅持要我作客貴場,那不更使範場主不快,所以找……」印天藍接口道:「這是我和他的事,小哥不必管!」曉梅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印天藍星眸一轉,道:「莫非小哥不查失蹤礦工們的事了?」曉梅正色道:「當然要查,並且我會不避萬難來查!」印天藍哦了一聲道:「這就是了,走吧。」曉梅和印天藍又繼續了行程,不過曉梅卻在思忖不解,她奇怪印天藍究竟是不是嬌作,抑或是當真坦誠。驀地一陣山風,曉梅鼻端嗅到了濃霧,不由皺起眉頭!印天藍星眸色變,抬頭看了看天,道:「小哥,要下大雪了,趕不到前站啦,必須立刻攏個能避風雪的地方。」曉梅道:「你路熟,我跟著你!」印天藍咽了一聲,打馬疾馳而前!曉梅緊隨其後,此時恰是登山路,迎頭風勁,幾乎令人窒息,鐵騎不前,印天藍頭一扭,道:「勁風已起,不能再前了,小哥,咱們右邊走,不遠處有個山洞。」曉梅逆風難張口,遂不答話只是點首示意。果然,印天藍話罷,撥馬右行,約箭遠到達一座天然的山洞,二人下馬,撥開結草進了洞中。這山洞,洞口就高有丈餘,洞中曲折盤拐,竟不知有紮許深遠,洞外,藤盤草結,將洞口遮掩得十分嚴密,曉梅乍進洞中,心中即猛跑一動,驚兆暗生。瞥目印天藍,卻一面坦城而欣然,曉梅不由地思忖——莫非我推測錯了,她的確是無所知?想歸想,曉梅仍然相試,道:「大妹,這山洞好大呀?」印天藍一笑道:「小哥真夠聰明,這山洞岔路無數,像蛛網一般,傳說可通山后,但是卻沒有人敢試探!」曉梅故意笑道:「以大妹你的心胸,必然早試過了!」印天藍瞟了曉梅一眼,調皮地說道:「不告訴你!」 這四個字,又勾起曉梅的疑念——她不告訴我,說時看似調皮,其實也許暗藏禍心,我要謹慎!正想著,印天藍又道:「小哥可能猜出,原先這座山洞是個什麼所在?」曉梅早已注意到洞中的一切,此時故作猜測道:「這山洞絕非天然生成,因為處處有斧鑿的痕跡,大妹又說此洞極深極廣,岔路無數,莫非本來是座礦坑?」印天藍噗哧一笑道:「猜到牛角尖裡去了!」曉梅頭一搖說道:「那就難了,不過我卻敢說,這座山洞絕非天然所成,並且是經很多人合力開鑿出來的!」印天藍星眸連連轉動道:「怎麼見得呢?」曉梅一指石壁道:「鑿石開路,另有一套學問,每個工人,有他自己不同的手法與習慣,或下而上,或左而右……」話沒說完,印天藍已接口道:「這有什麼關係?」曉梅道:「關係大了,此洞開鑿出來的壁牆,非但是不平整,並且雜亂無章,一望即知是很多人同時動手的!」印天藍微呼一聲道:「我算服了你啦,這正是當年元軍攻佔全國要塞時,開鑿山洞隱藏兵馬的所在,你……」曉梅聞著急忙接口道:「這就是那有名的『神兵洞』?」印天藍頭一點道:「我從小就常在這『神兵洞』內玩兒,當然非常熟悉,不過有些地方,卻是始終沒有走過。」曉梅哦了一聲道:「這話應該如何解釋?」印天藍星眸一睜道:「你想不出來?」曉梅搖搖頭,印天藍才接著道:「小時候是跟著大人來,有幾條甬道,都有碑記,說明十分危險,所以大人們從不帶我進去,後來大了,已成習慣。所以……」曉梅哦了一聲道:「你不會沒興起過一試的心意吧?」 印天藍看看曉梅,突然全身一抖,似乎想起了什麼害怕的事情,曉梅在眼裡,不由十分奇怪。印天藍在全身一抖後,歎了口氣道:「我試探過!」曉梅忙急問道:「怎麼樣?」印天藍頭一搖道:「發生了事情,這事情使我一生難忘!」曉梅啊了一聲道:「難道當真有鬼有怪?」印天藍低下了頭,幽幽說起那段往事—— 那時,印天藍正二九年華,那年,正是范鳳陽帶藝投師,以范鳳陽農場主人的身份,當了印老英雄的弟子,印老英雄有位霍倫,姓霍名棄惡,為一少年俊彥,年正弱冠,隨乃父霍倫,在印老英雄府中作客,印老英雄對霍家父子的那份親切,使老印記上上下下的人,都直覺地能看出兩家交情深厚異常!果然,不出十日,傳出消息,原來印天藍自小就和霍棄惡有婚嫁的約定,霍棄惡這次就為完婚而來。霍家共有三子,印府只此一女,所以從小二老就彼此相約好了,等喜期過後,霍棄惡就永住印府。 印天藍和霍棄惡,是青梅竹馬時玩伴,但十年前分別,至今才又相會,因此二老有心先使他們交遊幾月。事情就發生在他倆共出共進兩個多月之後,這天,印天藍、霍棄惡、范鳳陽,和另一位師兄成擎天一道出外狩獵。陰暗風雨人難測,他們中途遇上了大雨!年輕人,對風雨視作等閒,但雨下得太急了,於是相率找個避雨的地方,當時范鳳陽提議到神兵洞!說到這裡,曉梅忍不住發問道:「範場主那時也知道這座『神兵洞』?」印天藍頷首道:「知道,並且曾隨先父來過一次。」曉梅道:「大概那次來,也是為了避雨吧?」印天藍搖頭道:「那倒不是,是鳳陽慕神兵洞之名,可巧那時隨先父到錦州,事畢歸途,他提起想著看神兵洞,先父因為順路,又一時高興,就帶他來了一次。」曉梅哦了一聲,沒再接話,印天藍又接說當年事情。 范鳳陽一提到神兵洞,首先洞名就先引起了霍棄惡的好奇之心,四個人遂一路疾馳,到了此洞。那時四人業已獵得兩隻野兔,又帶有好酒,在范鳳陽提議取柴引火烘衣下,自然而然就借火烤吃野兔。 霍棄惡第一次來神兵洞,點了根火把,要各處走走,范鳳陽一再警告他,遇見有碑的甬道千萬不要進去,否則恐遭危險!霍棄惡笑應著,問印天藍去不。印天藍因衣衫全濕,其感不便,搖頭沒去,並在另一條甬道中,架起柴火一個人先烘烤衣服。 直到野兔已熟,香傳洞中,印天藍衣衫已幹,仍然不見霍棄惡回轉,大家不由全焦急起來。於是范鳳陽立刻點上火把,去找霍棄惡。印天藍不放心,也要去,范鳳陽遂叫成擎天陪著印天藍,走另外一條甭道,大家分開來找,以免錯失。後來在一條甬道路上,他們三個人碰了面,互問之下,誰也沒找到霍棄惡,他們自不死心,遂又結隊再找! 從近午的時候找起,直到黃昏,洞外面還沒停,洞內霍棄惡也依然無蹤,范鳳陽急了,不顧山路泥濘,大雨傾盆,騎馬趕回老印記礦場。霍倫和印老英雄,聞報失色,攜帶馬燈、繩索、鐵鉤、食物和水袋,率領二十四名壯漢,連夜趕到洞內。曉梅突又接口道:「恐怕始終沒有找到霍棄惡吧?」印天藍含悲頷首道:「遍覓此洞大小各個岔路甭道,費時旬日,最後是失望而歸,霍伯父也悲傷的獨自回去了。」曉梅雙眉緊鎖,道:「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印天藍含著怨尤地瞥了曉梅一眼道:「你認為會有麼?」曉梅道:「事隔多年,自是生死已定,不過人死留骨,總不會霍棄惡當真如幽靈般消失無蹤!」印天藍籲了一聲道:「但事實如此,又能奈何?」曉梅略加沉思道:「令尊等多人,以旬日時間窮搜此洞,就算沒有找到霍棄惡,總該有點線索發現吧?」印天藍道:「本來大家還不死心,是在找到某一甬道中,發現一深不見底之黑崖,崖前那棄惡的火把和那柄斷劍……」曉梅哦了一聲道:「所以大家才頹然而罷?」印天藍道:「不作罷又能如何呢?」曉梅道:「那劍斷了,可是霍棄惡的舊物?」印天藍頷首道:「當然,那不會有錯!」曉梅冷冷一笑道:「那劍怎會斷的?」印天藍道:「據判斷,可能是棄惡手中火把突然熄滅,致失足墜崖,他拔劍插地以圖自救,結果劍斷人落……」曉梅微一拍手道:「不錯,有此可能!」印天藍才待開口,曉梅已接著說道:「這是令尊的判斷?」印天藍想了想道:「不,是鳳陽首先作此判定,先父和霍伯父在經過沉思後,也認為十之八九是這樣的遭遇!」曉梅突作騖人之語,道:「不可能有人陰謀算計他麼?」印天藍猛地抬頭,道:「你……你說什麼?你……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曉梅淡談地說道:「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後,我們應該從各個方面去判斷它的可能性,不論是好的或者是壞的!」印天藍低下頭去,半晌之後,才以懷疑的口氣說道:「也許小哥說的不錯,可是這件事情卻絕對沒有被害的可能,棄惡沒有仇人,當時他又是一個人離眾探幽……」曉梅接口問道:「大妹該知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古訓昭?」印天藍黛眉一挑道:「匹夫因懷壁而犯罪,棄惡他卻……」曉梅再次接口道:「他懷有『明珠』!」印天藍愕然道:「明珠?你怎能作此判斷?」曉梅冷哼一聲道:「那是事實,可惜當局者迷!」印天藍越發不解,道:「霍伯父也沒有說過,棄惡懷有『明珠』何況……」曉梅突然問道:「大妹,明珠二字只是比方!」印天藍啊了一聲道:「小哥究竟何指?」曉梅哈哈一笑道:「明珠者大妹也,懂了麼?」印天藍卻沒有笑,心頭如遭雷擊般,猛地一震!曉梅接著說道:「大妹天仙小謫人寰,老印記家財難以計較,以『明珠』相比,恐怕還不足形容其萬一呢!」印天藍沒有接話,緊皺著黛眉,在沉思往事。往事,一幕幕在她心版地映現出來,輪轉不已!久久之後,她方始長籲一聲道:「不可能的!」曉梅突然改變了語氣,道:「我只是偶而想及有此可能,並沒有說,-定如此,當然,失足意外更有可能!」印天藍緩緩抬頭,看著曉梅道:「小哥既然能想到有這種可能?必然是發現了什麼……」她有心把最後那個「麼」字,拖的老長,靜待曉梅接話。曉梅平淡地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印天藍正色道:「小哥,這件事雖說已隔多年,人事全非,但是若有可能,我仍該找出究竟,盼小哥助我。」曉梅頭點著說道:「大妹所說屬於霍棄惡的斷劍,是上中段有把手的一半,抑或是下半段有尖鋒的部份呢?」印天藍道:「都在,就是中斷成為兩段。」曉梅哦了一聲道:「那就怪了!」話鋒一頓,又道:「那無底深淵究有多寬?」印天藍道:「三丈左右!」曉梅又哦了一聲,沉沉思索著沒有再開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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