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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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甫的這番話,惹得胡夢熊發了威,道:「郝老大,對隱退的這件事,我抱歉!」也等於是告訴郝甫,他心目中早已認定隱退的該是對方!可是郝甫卻不理會,自顧自地接著所謂附條道:「附帶的條件,是你胡老大總寨地區百里之內,仍然劃歸于你老大自理,凡你老大的人,都可以永遠相守不散!再者,有了財路,不論多大,只要這財路已經踏進你的界限,小弟立即放棄,不再聞問!」胡夢熊冷玲地盯了郝甫一眼,嘿嘿笑了,道:「郝老大,你好意思和我胡夢熊開這種玩笑?!」郝甫正色道:「決非玩笑,小弟言出則信隨!」胡夢熊哼了一聲道:「謝啦,這辦法我胡夢熊在十年前,對付古家堡就用過了,百里一個死圈,進不得,出不能,遲早被殲,你老大好歹毒!郝老大,你太過份了!」郝甫也不示弱,道:「胡老大,閣下呢?」這時,身被筋繩索橫捆堅綁的素衫少年,突然在位子呻吟出聲,掙扎著又睜開了那對無神的雙目,喊著:「渴,我渴……渴……」少年喊渴,他胡夢熊恢復了機警,壓制下怒火,暗暗自忖—— 「范老二和許老四外出,還沒有消息傳回,我竟幾乎不忍而誤大事,所幸和郝甫老兒還沒有真正翻臉,正好改個插題!」 想到這裡,胡夢熊若無其事地對郝甫一笑,道:「郝老大,咱們定法不是法,好在你我兩家的事好談,不必忙在一時,你老大可認為對?」郝甫既敢單身犯險赴會。自是早有了妥當的安排,所以他能沉得住氣,於是也對胡夢熊一笑道:「當然,小弟不是一再說嘛!一切都聽你老大的!」胡夢熊借此下臺,手指素衫少年道:「郝老大,這冤家他渴了,怎麼樣,可願意先問問他?!何不稱賞他盞茶喝。」胡夢熊嘿嘿的笑了,道:「應該!應該!」於是他目光一掃侍立于旁的田耕九,道:「給他盞茶喝!」 田耕九應了一聲是,他的早就準備了茶水,立刻理了盞要大步走到素衫少年的面前,當真給少年灌喝下肚!胡夢熊想攔已遲,不由怒駡道:「連話都聽不懂,滾下去!」其實,田耕九並非不知道胡夢熊的意思,是要以這盞茶,象貓爪下的耗子一樣,將素衫少年戲弄個夠!但當田耕九端起這盞茶,走近素衫少年面前時,內心興起了個奇特的感覺,遂以假作真,給少年灌喝下去。驀聽到胡夢熊怨罵,早已料知,心不驚,故作恢恐,喏喏連聲退向遠處,心裡卻覺得十分舒服。 素衫少年,落拓書生,已被病魔苦纏多日,又經過胡夢熊那霸道的獨門迷藥所傷,醒轉來,已是奄奄一息了。幸而迷藥解的早,又經田耕九給他灌喝下一盞溫茶,才算勉強提住精神,支持著沒倒下去,胡夢熊此時喝退田耕九,人已離座大步到了素衫少年的面前,他明白,素衫少年穴道被封,絕無舉手之力,所以落得大方,從容地用手托起素衫少年的下巴! 素衫少年雖已早醒,卻難挪動,再加上身體虛弱,無力抬頭,下巴被胡夢熊托住,才勉強睜了睜眼。胡夢熊伸手解開了素衫少年一處穴道,使素衫少年可以挪動頭部,便於回話。其實,在解藥服下之後不久,素衫少年已經醒了,好像因為精神體力兩不能支,仍有些個昏沉罷了。但他對胡、郝二人的答話,卻句句入耳聽得清楚,已料到事情的十之七八,他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對殺人的魔王,把他錯當了另一個人! 那另外的一個人,和他長的太像,並且身畔也有那麼一枚「月魄錢」太像或有可能,天下人多,興許有換樣兒活像的兩個人,但那「月魄錢」,天下卻只有兩枚,而這兩枚月魄錢,卻是由一枚渾圓的怪錢一分為二變來的。 這次自己拋井離鄉,以一文弱書生而奔波萬里,從山東祖籍來到遼東,就為了要找另外收有這個錢的那個人!剛剛踏上遼東地區,就被人誤認,兩個殺人魔王就是把自己誤當了另外那一位!好,她就等於我,我也就是她,何不將假作真,或可從這兩個殺人魔王身上,找出線索,見到那要見的人! 別看素衫少年頭腦昏沉,身體虛弱,骨酸筋疼,但想及這件事後,卻來了精神,突然怒目注視著胡夢熊!胡夢熊竟然不由自己地暴退了兩步! 郝甫在位上冷眼旁觀,心中一動,走下位來。素衫少年的目光,由胡夢熊身上移向了郝甫。他雙目瞬也瞬,和少年眼光相互對看,刹那之後,少年已覺無力支持,終於又闔上了眼瞼,郝甫雙目一皺,兩步跨到了少年身左,和胡夢熊成了平肩而立,胡夢熊正覺奇怪,郝甫已開口道:「胡老大,擒這冤家的時候,可曾動過手?可曾先破了他這身功力?」胡夢熊冷哼一聲道:「郝老大你這可是誠心說風涼話,我早就告訴過你老大了,是以計擒住他的!」 郝甫沒有接話,卻伸手以三指搭在素衫少年腕脈之上,約有半盞熱茶轉涼的時候,郝甫收手而退。 胡夢熊看著奇怪,才待詢問原因,郝甫卻以目示意,當先走向大殿黑暗的角落,胡夢熊跟隨過去。郝甫聲調沉重而嚴肅地首先說道:「胡老大,令二、三兩位盟弟,去了這久時間,怎地還沒有回來!」胡夢熊也正覺奇怪,道:「這要怪你老大的貴屬們,離廟太遠!」郝甫正色搖頭道:「胡老大,有件事我說出去後,別認是我故作驚人之語,只怕小弟屬下和你老大的兩位盟弟,再也不會回來了!」胡夢熊聞言知意,大驚道:「郝老大有何所見?」郝甫低聲道:「胡老大,這次你上了那個冤家的大當,錯擒了個替身……」話沒說完,胡夢熊已不服地接口道:「笑話,人不錯,身上又有那個『月魄追魂』怪錢……」郝老急急接上話:「聽著,胡老大,人要不一樣,怎能配是『替身』至於那個錢,我相信是真的,只不過是那冤家以堅我等信心,安排的陷井而已!」胡夢熊仍不相信,道:「這怎見得?」郝甫低聲道:「你老大何不試試所擒的人,看他是不是位身懷奇技和上乘功力的高手?」胡夢熊沒接話,大踏步到了素衫少年的身前,伸手出指,搭向少年腕脈,一試之下,胡夢熊神色陡變!他猛地一咬牙,揚掌砸向素衫少年的天靈!郝甫閃身而到,架住了胡夢熊的右掌,道:「殺個替身何用?此時若不快走……」話還沒說完,突然傳來了宏亮震耳的鐘聲! 當!當!當!當!當!…… 鐘聲越響越快,聲調越來越響!如天崩,似地裂,震得人心恍惚,魂魄欲飛!郝甫瞥了胡夢熊一眼,急聲道:「此廟早已塌廢,巨鐘已有十年沒響過了,胡老大,怨我失陪!」一聲「失陪」,郝甫穿後殿坍破的空際,飛身而去!胡夢熊心驚神慌下,揮手傳令,道:「火速熄滅燈火,由四面分逃!」燈火熄了,破敗的正殿,又成了一片漆黑!燈滅的刹那,人影分散飛射,各自奪路!片刻之後,正殿上已經沒了人蹤,除掉那被捆綁椅上不能挪動的素衫少年外全跑光了,不!也許未必。 郝甫一口氣穿過古廟前的雜草叢,才左轉疾射向裡餘外的那片樹林,林中,有他埋伏好的十名高手。他剛剛近樹林邊沿,突有所見,倏忽止步!定睛看時,林邊一排大樹高而粗的斜坡上,正垂吊著他那十名號稱為「無敵十傑」的親信手下!他用不著多看幾限,就知道那是一具具屍體了,這手段和這份殺人的乾淨俐落,除那「月魄追魂」外,再無別人! 他連發狠和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立即霍轉身來,向遠處那片平地上飛縱逃去,他聰明,逃向毫無遮攔路平地假如「月魄追魄」仍在附近,或來追他,在這片平地上,難隱蹤跡,至少他能看到敵手,不致于遭遇暗算! 他非常幸運,沒人追他,他明白這是沾了胡夢熊的光,「月魄追魂」正在對付北霸天,因此分身乏術!他逃脫了,不過有件事情卻悶存在心中,他沒看到胡夢熊那位拜弟的屍體,這是他想不通的事情。其實他若從古刹逃出時,經由廟前遁身的話,就會看到范、許二人的下場,還要慘過他的那些手下了。 一具具屍體,橫躺豎歪在古刹門前,范、許二人,死狀尤慘,被人活生生扭斷了脖頸頸骨,頭歪垂在手旁!在這些屍體內,有一具並非死屍,只不過是失去了那身功力,和被擊昏倒地上,他是那田耕九!另外,看不到北霸天胡夢熊的屍首,莫非他和郝甫一樣,也僥倖逃脫了這次座該必死的劫數? 鐘聲早就停了,因此古刹內外靜的怕人!突然,從古刹門前石階上,傳來了沉穩的步聲,步聲由石階而近,越過了正殿前院,到達殿門口而止!步聲甫止,一條狹長的影子已映進股中,影子移動,步聲重起,這人已到了正殿的當中。 黑,看不清這人的面目,但這人那閃射著精光的兩道眼神,在黑暗中越發現得威淩和怕人。那兩道神光,先掃向捆綁著少年書生的椅子,椅子已空無人在,地上卻堆那斷索和碎繩!這人冷哼一聲,精光移向供臺上的神像,冷冷地說道:「胡夢熊,是你自己來,抑或是要我過去請你?」沒人答話,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供臺上靜悄悄!這人又哼了一聲,道:「這沒有用的,胡夢熊,我自從以『月魄追瑰』行道遼東以來,從沒妄自判斷過任何一件沒有把握的事,你存不得僥倖!」 話聲中,只見這人遙往神像伸出了右手,猛地一甩! 供臺上的神像,隨這一掌而碎裂倒坍,一條人影自神像後面,疾射向殿后破牆空隙處逃下!這人,月魄追魂,嘿嘿一笑,身形微轉,人已堵在那破牆空隙前面,逃遁的人影,起身雖快仍慢了一步! 逃者果然是那北霸天胡夢熊,他起身快,但「月魄追魂」技藝功力高過他太多,恰好堵上了逃路,胡夢熊沉身斜步,想轉個方向,面前人影又是一閃,「月魄追魂」寒著那張俊臉,又迎在了前面!胡夢熊長歎一聲,右手又緩緩揚起,輕輕落下…… 這時,胡夢熊突觸靈機,欲要說什麼。 「你若是要交代身後的事情,就開口,否則閉嘴!」胡夢熊眼珠一轉,道:「你不能殺我!」「月魄追魂」不屑地掃了胡夢熊一眼,又揚起右掌!胡夢熊馬上開口道:「我用一件東西,和一個消息換一次不死!」「月魄追魂」 劍眉一挑,道:「什麼東西?什麼消息!」胡夢熊道:「你想不想知道,另外有一個極像你的人……」 「住口,胡言狂語!」月魄追魂不待胡夢熊把話說完,已接口怒斥! 胡夢熊傻了,他和郝甫,都曾認定那素衫的少年書生,「月魄追魂」的替身,在自己設謀追蹤這替身而終於生擒時,不知正是中了「月魄追魂」的「移花接木」之計,所以現在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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