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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鬧上房從容自首 坐矮樓苦練輕身(3)


  胡慶魁接在手中,口裡念念有詞,用樹枝就地下畫了一個穿心一丈的大圓圈,招手叫何玉山走進圈去。吩咐道:「此地離襄陽城不到十裡,難保不有追趕的尋到這裡來。你坐臥在這圈裡,足只得有銅牆鐵壁遮護。我和你少爺走後,你萬不可走出圈來;無論聽得圈外有甚麼動靜,你只不瞧不睬,不可聲張,包管你安然無事。我沒有多久的耽擱,便來接你。」何玉山道:「這裡離大路太近,何不躲到深山中去,更為妥當?」胡慶魁搖頭道:「亂跑不得。你若出了我這個圈子,出了亂子,我就沒法子救你了。」何玉山答應:「曉得!」笑嘻嘻的坐在圓圈當中。

  劉恪看了心中疑惑,暗想:是這麼畫一個圓圈,有甚麼奇巧,怎說足只銅牆鐵壁?我倒要走進去看看。心裡這麼想著,也不說甚麼,即提腳走將進去。才走了兩步,還不曾跨進圓圈;胡慶魁已吃驚似的,急忙搶過來,一把將劉恪拉住,喝道:「你不相信,要進去討死麼?」劉恪笑道:「這圈裡圈外看得分明,毫無遮隔,怎麼進去便是討死?」胡慶魁拉著劉恪就走,道:「這時分誰還有心和人開玩笑?你真不相信,我且帶你去山頂上瞧瞧。」說時挽了劉恪的手,向山頂走去,一會兒,走上了山頂。

  胡慶魁對劉恪說道:「你看何玉山現在那裡?」劉恪低頭就來時的方向望去,只見半山中湧現一團濃霧,看不見何玉山坐的所在;但是,心裡明白何玉山必在那團濃霧裡面。正待仔細定睛,忽聽得胡慶魁發出驚詫的聲音,說道:「不好了!追趕的真個來了。」劉恪忙抬頭朝著去襄陽城的大道上望去,只見一行約有二十多人,每人都帶了兵器,急匆匆的追上來。不由得嚇變了臉色,說道:「師傅,我們何不趁他們不曾近前的時候,帶著何玉山逃過山的那邊去,免得留下他在這裡受驚嚇?」

  胡慶魁道:「逃的在前逃,追的在後追,終不是好方法。他們不追來,我們不能在這裡等他;既是追來了,索性看他們有甚麼本領能把我們追回去。你不要心慌,只管站在這裡看就是了。」說話時,那些追的人已看看跑近山下來了。胡慶魁伸手對那些人指了幾指,那些人似乎覺得是躲在這山裡,不向大路走去,徑走上山來,圍著那一團濃霧繞了幾轉。劉恪看那半山中,陡然雷雨大作,狂風亂吹,霎時飛砂揚石,閃電夾在中間,如金蛇夭矯。只嚇得那二、三十個人,一個個抱頭鼠竄,渾身濕淋淋如落湯雞一般。山頂上不但沒有一滴雨,連風都不曾刮一口上來。

  眼見得那些人都向來路上跑回去了,胡慶魁笑道:「都是些這麼不中用的蠢才,無端嚇得這般,跑甚麼呢?我們也走罷!」仍挽了劉恪的手,從山背後下去。並不走大路,連越過幾重山林,走進一座山裡。劉恪正覺得這山的形勢,好像是來過的;胡慶魁已立住腳,指著一叢小樹,說道:「到了你祖師爺家裡,你還不知道麼?」劉恪一見這叢小樹中的枯草,才想起三月三日踏青所遇的情形來,連忙笑道:「這地方我到過的。鄭師爺說,住在這裡面的是他的父親。」胡慶魁道:「不是你曾到過的,我也不敢引泥來了。快進去!我將你暫寄在這裡,我還有事去。」

  劉恪這回的膽量就大了些,撥開枯草便鑽身進洞;只見那老頭笑容滿面的立在石級旁邊。胡慶魁也跟了進來,向老頭下跪,說道:「初次來見老伯,就害得老伯操心著慮,實是罪過。」老頭慌忙將胡慶魁拉起,答道:「都是自家人,不要這麼客氣。只要你脫離了牢獄,以後的事就好辦了。你如今將他帶到這裡來,打算怎麼辦?」胡慶魁道:「他是當少爺的人,暫時不能就跟著小侄在外邊飄蕩,打算且把他寄在老伯這裡略住些時;等到這裡的事辦了,再教他到大竹山來找我。小侄既受了成大哥的托,那時自然盡力幫助他做事。」鄭霖蒼點頭道:「話雖如此,卻又得使老夫多少受些拖累。」說時,接著長歎了一聲,道:「這都是陳廣德那老鬼撞出來的亂子,也不知拖害了多少人!」

  胡慶魁深深向鄭霖蒼作了個揖,道:「事已至此,非老伯這裡,實無處可以安他的身。」鄭霖蒼揮手說道:「你去幹你的事罷!老夫也不留你了。」胡慶魁應著:「是!」對劉恪道:「你要從我學法術,不是我不肯即時傳給你,只因小小的法術,你學會了也沒有用處。大法術不是你當少爺的人隨時要學便而學得來的;須先做若干時吐納導引的功夫,方能傳你的大法。要做吐納導功夫,便不能四處走動,所以我將你暫寄在祖師爺這裡,並求祖師爺先將根本功夫傳授給你。你本身在此地還有事未了,到了可以離開這裡的時候,祖師爺自會打發你去一個地方找我;那時要傳我的法術就很容易了。你在此一切聽祖師爺的吩咐,包管你日有進境;非祖師爺教你出洞,你切不可隨意走出洞去。」

  劉恪到了這時分,除了諾諾聲的應是而外,沒有話好回答,眼望著胡慶魁作辭去了。鄭霖蒼走到洞口,仍將枯草蓋好,回身對劉恪說道:「你昨夜不曾睡好,今日又跑了這多路,大約身體已很疲乏了。這樓上你曾去瞧過的,我和你婆婆每夜在上面打坐,還可以分出一塊地方給你睡覺。如今就教你整夜的打坐,是不行的。來!我帶你上樓去睡罷!」說時,伸手挽住劉恪的胳膊,和前次一樣的冉冉上升。上面漆黑,甚麼也看不見,只覺得雙腳落在很軟厚的稻草中。即聽得鄭霖蒼說道:「你就在這草裡面睡覺罷!不可胡亂移動,仔細掉下樓去。」劉恪既到了這種地方,只有惟命是聽,不敢亂動。在這草裡也不覺得睡了多久,忽有人推醒他,說道:「起來,起來!我帶你練武藝去。」

  劉恪一聽這說話的口音,知道是鄭五來了,連忙坐起來,說道:「是師傅來了麼?」這人笑道:「你的師傅嗎?他已不在此地了。來,來,我帶你下去!」即覺得胳膊被這人掖住了,只一躍,就下了土樓。樓下有天光從洞口射入。劉恪抬頭看扶掖自己下樓的,正是鄭五,心裡不由得疑惑:他何以說「我的師傅不在此地」的話?再看房中並不見鄭霖蒼的蹤跡。鄭五也不停留,便引劉恪走出洞來,向山頂下走去。不一會,到了山頂平坦之處,鄭五先就地下坐著,招手教劉恪在身旁坐下來,說道:「恭喜你得了高明的師傅,從此不愁不成一個法打兼全的魁尖腳色了。他已傳給你甚麼了?

  劉恪道:「我還是遵你老人家吩咐的行事。胡老師雖有『誰送他出監,便收誰做徒弟』的話,只是昨日卻說我拜他為師還早,又說收了我做徒弟,對不起你老人家;並不曾傳給我甚麼。只把我帶到祖師爺這裡,他就去了;也不知道他把我寄頓在這裡做甚麼?」鄭五連連點頭道:「收你做徒弟,對不起我的話,是他存心和我客氣;他將你寄頓在這裡,並不是不肯收你。你於今且安心在此多住些時,我先把吐納導引之術傳給你。這是學道的基礎功夫,初學的固然從這上面下手,就是做到白日飛升的時候,也還離不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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