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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周撰開罪陰謀家 胡八細說反對派(3)


  周撰笑道:「天尊不要見怪,你說這話對我自是好意。將來的政治舞臺他們縱少不了,難道我就絕沒有在政治舞臺活動的希望,定要走他們這條線索。據你兩位說,我和陳蒿結婚,干犯了他們什麼,要他們出頭來反對,不是存心欺負人嗎?我於今就承認怕了他們,自願與陳蒿脫離,再去向他們求情,以後在政治舞臺上提攜我一下子,他們也不見得就肯援引我。我常說,人物不論大小,能力不論強弱,各人自有各人的生活法。我不能估料他們的結果,他們也估料我不著。我常做無法無天的事尚不怕人,法律範圍以內的行為,難道一聞反對,一遇干涉,就嚇的罷手不成?

  「兩位的好意,我自感激,只為我擔心著急,就可不必。他們看我是個沒人格的人,但我自己看自己,不能也看作沒人格。我為保護我的人格起見,勢不能俯首貼耳,屈服於他們恐嚇之下。他們有本領,儘管施展,我固不能終身不離日本,他們難道便做了日本的順民,竟想借日本員警的勢力,來壓服自己同國的人?只我還怕他們尚夠不上借日本員警的勢力,如果做得到,我卻很願意受日本員警署拘留。日本鬼雖然卑劣,知識眼光卻在他們這幾位先生之上,未必肯受這幾位先生的指揮。我正不妨暫借這個問題,做一回這幾位先生的能力試驗品。」

  胡、柳二人只是搖頭,知道勸說無效,也不再說了。周撰邀二人去馥興園,吃了一會料理,才握手分別。也無心再去別處訪朋友,悶悶的歸到精廬。陳蒿迎著說道:「怎麼一去就是幾點鐘不來,等得我心裡慌起來了。」

  周撰笑道:「朋友拉住談話,不知不覺的就談到了這時分。你有姐姐陪著說笑,無端的心裡慌些什麼?」

  陳毓笑道:「我們實在不覺有多久,老二一個人的時間過得慢些,我們過一點鐘,她有過十點鐘那麼久。一會兒又看看桌上的鐘,說怎麼還不回來,一會聽得外面腳聲響,就先笑著說,我聽得出這是蔔先的腳聲,來不及的跑到門口一看,見不是你,啐了一口,折轉身跑回原位,鼓著嘴,板著臉,一聲兒不言語。她又沒記性,白跑到門口瞧了一趟,等歇那人再走得腳聲響,她又以為是你,又跑出去,又是啐一口轉來,我見了真忍笑不住。」

  陳蒿笑向周撰道:「你不要聽姐姐瞎說。我望你不回,心裡慌,是因為姐夫對我說,現在有一班人,因見你和我約婚,十分不服氣,到處倡議反對。就中分出兩派來,一派用文,一派用武。用文的沒要緊,不過是寫信發傳單,用武的就可惡了,說是已糾合了無數強壯青年,分途巡輯,遇著你就不問青紅皂白,將你騙到無人之處,要打成你一個殘廢。這班人,此時已四處佈滿了,你看我聽了這話,如何放心得下。」

  周撰問李鏡泓道:「姐夫從哪裡聽得這個消息?」

  李鏡泓道:「我去找房主人退租,在路上遇著幾個去年在東亞日語學社同學的,對我這麼說,有二十多個,最有名會把勢的譚先闓、劉應乾都在內。我問倡首的是誰?他們說,倡首的是個資格很老的留學生,只聽說姓鄭,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周撰笑道:「那姓鄭的定是鄭紹畋了。譚先闓、劉應乾是兩人未必在內,這是鄭紹畋借資號召的」。陳蒿問道:「譚先闓、劉應乾兩個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未必在內呢?」

  周撰道:「他兩個也是附屬的亡命客,初到日本的時候,幫拳助架,無所不來。只要給他幾塊錢,教他兩人去殺人都幹。近來因幫一個浙江人搶劫女子,聽說兩個都得了不少的錢,夠一兩年穿吃了,輕易不肯再出來冒險,除非是他兩人的直接上司,有事派遣,才肯出力。我們的事,絕不與他相干,鄭紹畋哪有請他兩人出來幫拳的資格,我料定決沒他兩人在內,並且我今日還在朋友家遇著他兩人。若有他在內,我朋友必然知道,就說給我聽。這消息斷不可信,信了,心裡一害怕,便上他們的當了。我今日聽的消息還要稀奇呢,外面有人說,姐姐逼著姐夫,要跟姐夫脫離關係,姐夫到處向人申訴冤抑,求人出頭打抱不平呢。」

  李鏡泓吃驚道:「這話蔔先從哪裡得來的?」

  周撰即將胡八胖子和柳夢菇說的話,述了一遍。陳毓氣得罵道:「湖南人真不愛臉,哪有這麼愛管閒事的。於今我也不辯白,說我沒存這個心,沒做這個事。就算我真要跟老李脫離關係,老李為人雖老實,何至拿著這話去向不相干的人申訴?我請問他們,這種抱不平將怎生個打法?說起來,真是氣人。」

  陳蒿道:「是嗎,姐姐也忍不住氣嗎?前天姐姐的意思,還不該我氣了呢。」

  李鏡泓道:「這種謠傳真駭人聽聞,我夫妻兩個當著人從不曾合過口,鬧過意見。你氣頭上雖也說過那些不相干的話,但都在夜間,房中沒有外人,說一會子就沒事了。外面怎麼會造出這種謠言來呢?」

  陳毓道:「我知道怎麼造出來的哩。你自己問自己,總應該明白。看你曾向誰人申訴冤抑,就是誰造出來的謠言。」

  陳蒿道:「我猜這謠言,別人造不出。因姐姐和姐夫吵嘴從沒大鬧過,外人不得著一點兒因,如何能造出這種動聽的謠言呢?這必是何鐵腳,在外面胡說亂道,反對我和蔔先的人聽了,就拿了做造謠言的根據。」

  周撰點頭道:「你猜的有些兒像,完全是鐵腳一個人的鬼。鄭紹畋、松子都是他送信,教兩人到富士見樓來的。」

  陳蒿道:「那東西是個壞蛋,我早已知道,本不想抓破他面子的。那日你用做禮服的法子騙回文憑的時候,我不是還曾勸你,不要得罪他,怕他惱羞成怒的嗎?無奈他越弄越不成話,居然做賊,偷起我的東西來了。這就教人沒法子再和他含糊了。」

  周撰笑道:「怕他怎的,他和鄭紹畋的本領,始終只有那麼大,看他這謠言能造出什麼結果來。我們且回家去罷,還得清檢行李呢。」

  陳蒿答應著,向陳毓、李鏡泓說道:「姐姐、姐夫明日准要搬到我那裡來,我們在家裡收拾房間等著就是。」

  陳毓望著李鏡泓說道:「外面造出這種謠言來了,看你還板著不搬做一塊兒住嗎?就完全吃了你這種拘腐性質的虧。依得我的脾氣,偏要跟你脫離關係,倒要看那些湖南崽子有什麼辦法。」

  李鏡泓笑道:「罷了,俗語說的好,巫師鬥法,病人吃虧。你跟外人鬥氣,歸根落蒂,還是害了我。謠言也好,反對也好,我們幹我們的,不要理他。」

  陳蒿反勸慰了陳毓幾句,才跟周撰回高田馬場。

  後文如何,下章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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