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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周撰開罪陰謀家 胡八細說反對派(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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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夢菇道:「你還不知道嗎?這幾日已是滿城風雨了,我們都替你擔心呢。想通個信給你罷,又不知道你住在那裡。你往常間不了幾日,就在來我這裡一次,這回有大半年不見你的影子了,我和老八都替你著急。」 周撰道:「承二位的關切,我很感激。」 胡八胖子道:「要你感激的,就不會關切你了。我們也知道你是個很精明強幹的人,不過這回反對你的人,很有幾個負些聲望的在內,你不能注意一點。先把自己的腳跟立穩,免得在東京跌一交,將來回國不好見人。」 周撰道:「負聲望的是些什麼負人哩,和我認識的麼?」 胡八胖子道:「和你認識的大概也不少。」 周撰道:「他們反對是一種什麼意思呢?」 柳夢菇道:「骨子裡是什麼意思,我們就不得而知。表面上藉口,無非說你素來是個無品行的人,陳蒿是個天真未鑿的好女子,被你用種種的方法騙她上了當,又逼著她結婚。更逼著她姐姐陳毓,要跟丈夫脫離,陳毓的丈夫向人申訴冤抑。這種暗無天日的事,居然發見在留學界,同鄉的若不出來挽救,不特湖南留學生臉上無光,並且將來還怕弄出人命關天的事來。」 周撰笑道:「怎麼會有人命關天的事弄出來哩?」 柳夢菇道:「就是說陳毓的丈夫是老實人,人家見他在外面對人申訴冤抑,恐怕陳毓真個要和他脫離,老實人心地仄狹,說不定氣得尋了短見,不是人命關天嗎?」 周撰笑道:「原來如此,這種謠言真造得絕無根據。現在李鏡泓夫婦感情極好,我剛才從他家來,他們夫婦兩個還定了明日搬到我家去同住,看這些話從哪裡說起。他們反對的,將作何舉動呢?就是這麼說說罷了嗎?」 胡八胖子道:「就是這麼說說罷了,我們又替你擔什麼心著什麼急呢?聽說他們議了幾項辦法,將分頭實行。」 周撰笑道:「真虧他們不憚煩,竟議出了幾項辦法。留學界從來對愛國的事,都不曾見有這麼熱心的舉動。這麼堅實的團體。這回為我的事,算替留學界開一個新紀元了。」 說罷,禁不住哈哈大笑。柳夢菇道:「你暫且不要大笑罷,你聽老八說出幾項辦法,只怕哭都來不及哩。」 周撰收了笑聲,靜聽胡八胖子說反對的所議幾項辦法。胡八胖子道:「第一項是派代表,或用公函警告陳蒿。因疑心陳蒿不知道你的歷史,誤認你為正人,家中確是沒有妻子。所派代表,挑選你的親同鄉,詳知你家底細的人,去向陳蒿確實為負責之申明,以保陳蒿覺悟,自行和你離異。第二項是用公函警告你,教你早自反省,不要污穢留學界。如警後之後,仍怙惡徑行,則同人等已準備了相當懲戒的方法,在這裡等候。」 周撰聽了笑道:「好怕人的公函,簡直和近來上海新聞上登載的嚇詐書信一樣體裁。只是留學生沒有炸彈、手槍,我畢竟不大害怕。」 柳夢菇道:「蔔先,你不要當作是和你開玩笑呢。你說留學生沒有炸彈、手槍。你要知道這回反對你的人,並不盡是留學生。炸彈就難說,手槍卻多是有的。你如大意一點兒,說不定就這回把命送掉。我看你這種嬉笑怒駡的態度,處置這事很不對。我和老八不是膽小沒經過事的人,都為你擔心著急,可見是不能以談笑處之的。」 周撰點頭道:「第三項辦法是怎麼的哩?」 胡八胖子道:「第三項嗎?是第一二項警告無效,就偵知你們結婚的時期,並結婚的地點,趁著你們興高彩烈行結婚禮的時候,他們結成團體,借著賀喜,來擾亂你們的禮堂。或用其他靈巧的手腕,使你陷於違警的地位,硬半你拿到員警署去。另推一個很有體面的人物親去員警署,用情面要求員警署藉故多拘留你幾日。一面人陳毓夫婦,勸令陳蒿悔悟。這三項辦法,若都沒有效果,最後的方法,就是武力對付你了。那時是用炸彈,還是用手槍,便不得而知了。」 周撰吐著舌頭笑道:「好厲害,主動最力的是幾個什麼人?說給我聽。我好防範。」 胡八胖子道:「我說給你聽,你放在心裡就是了。萬不可向別人說出來,害我又得罪幾個朋友。」 周撰道:「這種事,我自己防範就是,哪用得著向別人說呢。你放心說罷!」 胡八胖子遂低聲說出幾個姓名來。 周撰思忖了半晌,才笑說道:「究竟不過是幾個飯桶,況且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我也不怕。」 柳夢菇道:「蔔先,快不要這麼說,你還想激起他們真個做去來嗎?幸而我這房裡沒有外人,若在別處,你是這麼一說,你這條小狗命,包管斷送在這裡了。」 胡八胖子道:「我替你設想,你們既已同睡了多少日子了,形勢上行結婚禮這一層,免了不行也罷哪。若說不經過這番手續,便不成正式夫妻,將來歸國以後親友都齊了再舉動,也不為遲。在東京和他們鬥起來,你只有吃虧的。我能決定,任憑你如何能幹,到底占不了上風。」 周撰道:「我如果真是用種種設計哄騙陳蒿上手,又逼著陳蒿結婚,再陳毓本有要和李鏡泓脫離關係,李鏡泓本有向人申訴冤抑的事,我就怕人出頭反對,替李鏡泓、陳蒿打抱不平,不敢在東京結婚。現陳蒿、陳毓、李鏡泓都在這裡,並不謝絕朋友訪問,何妨去問問他們們,看陳蒿是不是出於自己甘心情願,李鏡泓夫婦是不是愛情正好。至於我重婚的罪,姑無論能成立與否,即算我是重婚,然能提起訴訟的,也只能限於我的前妻,旁人沒有代行這種職權的資格。他們因貪慕陳蒿貌美兼有知識,曾一再向陳蒿求婚,都被拒絕。於今見我獨得成功,大不服氣,倡合些不知底蘊的人,出頭反對。 「我和陳蒿若因他們藉端反對,便將婚事延擱,他們將謂我真是畏虧,不敢出面。我不信陳蒿自由的身體,因曾拒絕人求婚,便永無不能嫁人。日本不像內地,人民沒法律作保障,由他們人多勢大,要恐嚇就恐嚇,要廝打就廝打。力量單薄不能自衛的,除忍氣吃虧外,沒有呼籲申雪的機地。遲延到歸國後再舉行結婚,那時他們要反對,我真沒抵抗的能力。這日本是完全法律保護之下,但問我自己,果曾違法不違法。我不違法,任憑他們反對,只算是自討沒趣。說到武力對付,更是嚇三歲小孩的話,我娶的是陳蒿,是個不曾嫁人的小姐,一沒丈夫,二沒姘夫,又不是偷奸了他們的老婆,要他們這般傷心做什麼?他們真肯拚著自己的命不要,我也無法避免。我和陳蒿結婚後,拚著犧牲一個禮拜,每天在神田方面帶著陳蒿閒逛幾小時,等他們用武力來對付。我住的地方荒僻,免得他們尋不著。」 柳夢菇搖頭道:「你不能太自恃過發了,你一個人,將來在社會上不能不圖活動,只要能忍耐過去,就犯不著多結嫌怨。在日本法律保護之下,他們誠哉不能奈何你,然你能終身托庇日本麼?老八剛才對你說的那幾個人,久遠不能說,十年之內的政治舞臺,還少得了他們幾席位置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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