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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力士當場獻藝 下流坯暗地調情(3)


  周撰道:「看雖沒有第二套好看,只是我看比第二套還要吃力些。你但想這麼粗的鐵鍊,不能懸五六千斤重量的東西嗎?憑空要將它拉斷,非五六千斤以上的氣力,何能做到。」

  陳蒿看了看手上的表道:「快到十一點半鐘了,看他再玩一套什麼。」

  大力士將兩條鐵鍊丟了,自己就臺上脫剝了上身衣服,露出赤膊來,望去雖很壯實。卻和平常壯實的工人差不多。翻譯說道:「大力士的身體,先天原來很弱,十五歲時,還是一個終年患病的孱弱之軀。因朋友勸告他,教他專在體育上用功,身體自然能強,壯大力士才稍稍的從事體育。不到一年,已收了極大的效力,將十五年來的病魔完全驅除了。就從十六歲起,到今年整整的二十年,不曾一日間斷,遂練成這般的神力。據大力士自己說,他所練的方法,二十歲以前,專注重體魄的發育。二十歲以後,便專重體力的發育。發育體魄的時期太短,所以至今體魄尚是平常。發育體力的時期很長,才有此神力。在初見大力士的人,絕沒人能看出像這般平常體魄的人,有這麼大的體力,甚至有疑大力士會邪術的。大力士因恐在座諸君中也有此類懷疑,故露出體魄來,以證明他的神力,確是用苦工磨練出來的,絕對的沒絲毫邪術。諸君此刻眼中所見大力士的體魄,是這麼平常的。請注意看大力士運氣使勁的時候,是何形相就明白了。」

  座客聽得,一個個都揉了揉眼睛,瞬也不瞬的望著大力士。只見他直挺挺的立著,向左右分卉兩手,不言不動,漸漸的覺得兩條臂膊有些震動,即時周身皮膚裡面仿佛有數千百隻耗子在那裡走動,骨節都瑟瑟作響,兩條臂膊,比初脫衣服的時候竟大了一倍。座客又鼓了一陣掌。翻譯道:「今晚因是初次獻技,有一種新制的器具,還不曾制好,今晚不能演給諸君看,明晚仍在這裡,准演出來。比剛才已演過的三套,都好看許多。於今既證明了大力士的體力不是邪術,請諸君看演第四套罷!」

  周撰苦著臉對陳蒿道:「十一點多鐘了,要演又不快演,偏要是這麼支支吾吾的,脫了衣服給人家驗看。我只道這也算是一套,誰知道還是題外之文。」

  陳蒿笑道:「我也是這麼想,以為他沒有技藝顯了,胡亂是這麼鬧著湊個數兒,倒要看他再換個什麼花樣。你不要急,橫豎沒有多久了。」

  大力士運過氣,仍將衣服穿上,四個工人又從裡面抬出一塊大石頭來,那石有七尺來長,一尺四五寸寬,四寸來厚。四個工人被壓得一步一拐,放下來喘氣不定。大力士望著好笑,揮手教四人走開,他用一手提起,一手解去了繩索,提到台中間。那翻譯騎著一匹大白馬,從裡面的的達達走到台口站住,那馬調教得極馴良的樣子。大力士蹲下去,一手托在石塊底下,一手扶著,離了檯面,一頭高,一頭低,斜斜的如一條山坡路。

  翻譯將韁一擺,那馬順過頭來,走至石塊上,後將韁一提,兩腳一緊,那馬的前蹄已踏上了石塊。翻譯用右手在馬頭上摸了幾下。只一起韁,那馬已全身縱上了石塊。那石塊便緩緩的平下來,馬在石塊上行了兩三步,恰行至大力士的手上,即立著不動。大力士放下扶著的手,一手托著伸出來,從容上下了幾次,那馬全不驚懼。座客但知好看,不顯厲害,在這時節不約而同的都鼓掌大吼起來。翻譯連向下揚手,已來不及。那馬雖則調教慣了,只是從前在西洋各國演這把戲的時候,看客都知道危險,一點聲息沒有,必等馬下了石塊,才鼓掌叫好。因此那馬不曾在石塊上受過驚嚇。今晚翻譯疏忽了,忘記囑咐座客,正在吃緊的時候,大家一哄鬧起來,那馬兩耳一豎,兩眼左右張望。翻譯知道不好,一面對台下揚手,一面撫摸馬頭,但是已來不及,四腳亂動起來。大力士手上的石塊,即不免搖動。

  翻譯越將韁繩收勒,那馬越昂頭振鬣,仰天噴沫,偶然一腳踏空,石塊跟著一側,連人帶馬,倒下台來。座客又是一聲哎呀喊了,那馬掀下了翻譯,驚慌得左一躍,右一竄,四蹄在臺上如擂鼓一般。嚇得近台的座客都站起身要跑,恐怕那馬跳下臺來。翻譯一縱身立起,伸手去拾韁繩,沒拾著。那馬又驚竄到這邊,此時氣壞了大力士,放了石塊,那馬剛從石塊旁邊跳過一伸手就握住那馬的後腿,那馬登時不能動彈。翻譯才走過去,拉了韁繩,牽進裡面去了。即有開幕時演說的那人,出來向座客道歉。陳蒿暗推周撰一把笑道:「你這時候又不說走了。」

  周撰道:「我說一回,碰一回釘子,你不開口,便坐到明天,我也不敢再向你說走了。」

  陳蒿笑道:「你打算就回旅館去嗎?」

  周撰道:「隨你的意思,我是巴不得你立刻同我回旅館。」

  陳蒿悄悄的,向陳毓二人努嘴道:「他二人呢,也同回你的旅館去嗎?」

  周撰道:「我用汽車送他二人回精廬去。」

  陳蒿笑著搖頭道:「我明日拿什麼臉回家見人?你不要急在這一時,此刻你還是用汽車送我三人回精廬,你若常在旅館裡,不大出外,我總有來會著你的時候。」

  話沒說完,座客都紛紛起身,向外擁擠。陳毓、何達武也立起身來。周撰道:「我們且緩行一步,此時要擠出去,很費事的。」

  陳蒿輕輕說道:「人家都起身走了,獨我兩人坐著不動,像個什麼?」

  說著也起身,何達武道:「你們只跟定我來,包你們全不費事的就擠出去了。」

  周撰道:「這不是湖南戲院子,可由你橫衝直撞。你若不按著秩序走,到處有監場的員警,你的衣服又穿得這麼漂亮,只瞎擠瞎擠的,包管人家指你是個掏兒。」

  何達武不懂得什麼叫掏兒,問道:「怎麼指我是掏兒?」

  陳蒿笑道:「你先走罷,此時人已走空一大半了,不會擠擁。」

  何達武即晃了晃腦袋,掉臂向前行走。

  陳毓拉了陳蒿的手,旋走旋咬著耳根說話。周撰跟在後面,只見陳蒿時搖搖頭,時點點頭,也沒聽出她們說些什麼。

  一行人來外面,周撰舉眼看汽車,何達武已找著開了過來。

  陳毓向周撰鞠躬道謝道:「先生只管汽車先走,我們可坐電車回去,不敢煩先生再送了。」

  周撰笑道:「李太太怎麼還對我說這些客氣話,請上車罷。」

  陳蒿也在旁說道:「汽車的長時間過了,送我們到江戶川,也要不了多久,姐姐不要和他客氣罷。」

  陳毓望了陳蒿一眼,覺得陳蒿這話說得和周撰過於親熱,只是陳蒿也沒理會,催著陳毓上了汽車。陳毓仍向原地方坐了,留出位子來給陳蒿坐,誰知陳蒿上車的時候,周撰暗地在後面拉了一把,教她坐到後面來。陳蒿也就顧不得面子了,撇了陳毓,竟和周撰並肩坐著。汽車立即向江戶川開行。陳毓在車中,雖覺自己妹子入迷太快,只是料也防止不了。並且在陳毓眼光中看周撰,也以為與自己妹子匹配相宜,樂得成全他兩人,免得雙方抱怨。車行頃刻到了江戶川,周撰從車夫處拿了那包物事,交給何達武拿了,才扶陳蒿下車。陳毓邀周撰到家中坐坐,周撰道:「已夜深了,改日再來。」

  陳蒿道:「你就上車回去罷,到我家中坐著,也沒甚趣味。」

  周撰回身上了車,望著三人走了,才驅車回富士見樓。一宿無話,本章已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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