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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賣風情陳蒿搶酒 辦交涉周撰呈才(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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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撰立在樓梯旁邊,望著門外,忽聽得背後腳步聲音響的很重,回頭一看,嚇得連忙倒退了幾步。原來兩個工人,用番布床抬著那女屍,從後面樓梯下來,轉到前面。周撰心想:幸虧我是個不怕鬼的人,若是膽小的,旅館裡出了這種事,此刻又當面碰了這可怕的屍首,這旅館准不能住了。再看兩個工人將屍首抬到玄關裡,即有兩個四十來歲紳士模樣的人,走近屍跟前,都苦著臉,對著屍搖頭嘆息。一個回頭在馬車夫手上接過一條毛氈,這一個就伸手將女屍的頭面搬正。 周撰看那女屍的臉,雖然是一個死像難看,但仍不覺有可怕的樣子,可想像她生前的面目,必是一個極美麗的女子,並可想像她就死的時候,必不覺著有什麼痛苦。若死時有絲毫感覺痛苦,便不能這麼垂眉合眼的,如睡著了的人一般。看著這人拿毛氈蓋上,工人抬起走了,才轉身洗了臉。回到房裡,拿起麵包吃了一塊,心裡也不知怎麼,一感觸這自殺的事,就吃不下去了,胡亂喝了些牛乳,下女來收食具。 周撰問道:「那男子的屍,搬去了嗎?」 下女道:「男子的屍,早搬到火葬場去了。他是熊本地方的人,此間沒有親屬。」 周撰道:「女子是哪裡的哩,剛才是她自己的親屬來搬的嗎?」 下女望了周撰一望,笑道:「我說給你聽,你可不能去外面告訴人。員警叮囑了,不許往外面宣傳,老闆也教我們守秘密,傳出去了,恐怕妨礙營業。」 周撰點頭道:「那是自然。但我是住在這旅館的人,你告訴我沒要緊,我不給外人知道便了。」 下女正待往下說,忽聽得腳聲響,漸響漸近,下女聽得出是老闆的腳聲,嚇得立起身來,端了食具往外就走。老闆恰走到這房門口,用指輕輕在門上彈了兩下,下女推開門,讓老闆進來,老闆立在門外,向周撰行了個禮。 周撰起身讓進房,遞蒲團給老闆坐。老闆也沒坐下,立在房中說道:「不幸的自殺案,發生在敝旅館,致使光顧敝旅館的諸位先生都受了驚恐。我非常不安,特來向先生道歉。並聲明這次的自殺,已有充分的證據,可證明是由自殺者各自之決心,不但與敝旅館沒有關係,與其他一切人都沒有關係。此刻已由員警通知死者家屬,將屍首都搬往火葬場去了。請先生安心住下。」 說完,又向周撰行了個禮,退出房外,輕輕將房門帶關,走向隔壁房裡道歉去了。 周撰心想,日本人做生意真周到,有他這麼一道歉,就是要搬走的,這兩日也不好意思搬走了。但他雖想把這事秘密不宣傳出去,各新聞未必肯替他隱瞞,這樣大的事件,也不登載嗎?並且這種愛情自殺的事,在日本不算稀奇。統日本全國計算,每日平均有一個半,那裡秘密得許多。只是我仍得叫下女來問個明白,我才放心。好在這個下女歡喜說話,剛才要不是老闆來打斷了話頭,此時我已問明白了。想罷,按了按電鈴。 不一刻,下女推門進來。周撰一看,不是早起那個,換了個年老的。周撰不便說教換那個來,只得借著別事支吾過去了。心想:明日新聞上,想必有記載出來,遲早總得打聽明白,此時不問也罷了,隨即換好了衣服,帶了些鈔票在身上,出來會了幾處朋友。 午後一點鐘的時候,乘著江戶川行的電車,到江戶川來。 照著日記本上寫的地名,不待十分尋覓,一會兒就找著了,周撰看是一座半舊的房了,門面狹小。門櫃上掛一塊五寸多長的木牌子,上寫「精廬」二字,看那字的筆劃,與陳蒿昨日在維新店開菜單的筆劃差不多。何鐵腳是不待說,不能握筆,就是李鏡泓也寫不來這麼好的字。周撰立在門口,聽了一會,裡面沒有人說話,推開門喊了一聲「禦免」。只見何達武開門出來,一見是周撰,喜得拍手笑道:「好了,蔔先來了,這交涉有人去辦了。」 周撰摸不著頭腦,問是怎麼,接著陳毓姊妹都跑了出來,周撰連忙行禮。 陳蒿先笑著開口說道:「周先生來得正好,我們家裡正出了個很滑稽的交涉,非日本話說得好的不能辦。」 周撰脫了皮靴進房問道:「什麼滑稽交涉?」 陳毓讓周撰到自己房裡,遞蒲團給周撰。周撰是初次到這裡來,見是一間六疊席的房,雖沒有貴重的陳設,卻清潔得很。重新向陳毓、陳蒿行了禮問道:「李先生怎的不見?」 陳蒿笑道:「就是辦滑稽交涉去了,不曾回來。」 何達武笑道:「他那陰天落雨學的日本語,和我一樣,遇了晴天就不能說。我料他這交涉決辦不了,你昨晚若不是約了今天到這裡來,我已要向各處去找你了,你且坐下來,要她們兩個說給你聽罷。」 大家都就蒲團坐了。 陳蒿說道:「說起來,周先生可不要笑話。上個月,我們因公費沒發下來,家中無錢使用,又不好開口去向別人借,我便取了個金手釧下來,教姐夫拿去當。我那個釧,有四兩多重,可當兩百來塊錢。姐夫說當多了難贖,手上錢一多,就會胡花。他跑到鶴卷町一家當店裡,只要當五十塊錢。昨日公費領來了,今日吃了早飯,姐夫就帶了當票去贖。那當店把錢也收了,當票也收了,教姐夫坐在那裡等,說立刻就拿來。姐夫等了兩點鐘,不見交出來,就逼著當店要,當店仍是教等。姐夫急起來了,要他把當票和五十幾塊錢退出來,當店又不肯,姐夫便在那裡鬧起來。 「但是姐夫的日本話說得不大好,鬧了一會,也沒鬧出結果。看看等到十二點鐘了,姐夫說我要回家去吃午飯,你沒手釧給我,當票和錢也不退給我,我手中沒一點憑據,釧子不白丟了嗎?當店見姐夫這麼說,就拿出那當票來給姐夫看,已是圈銷了。姐夫氣的要喊員警,當店才怕了,另拿了一張紙,寫了幾句話在上面,說今日午後一點鐘,憑這紙來取四兩三錢重的赤金釧一個,下面蓋了當店的圖章。姐夫拿著那字回來,氣得連飯都吃不下。胡亂吃了一點,又拿著那字去了。看再過一會怎麼樣,若遲到三點鐘還不回來,只好請周先生辛苦一趟,代替我們去辦這個滑稽交涉。」 不知周撰如何回答,下文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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