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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含妒意勸和成決裂 遣悶懷熱惱得清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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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義見秦次珠說得這般確鑿,心裡想想,也有些慚愧,恐怕她把時間、地點情形都說出來,便不再分辯了,只笑了笑說道:「這就難怪你,是情願嫁鮑阿根,不是傾心向鮑阿根。原來有這麼些不得已。」 熊義這幾句話本是為自己解嘲,秦次珠聽了,登時氣得那白紙一般的臉,紅如噴血,捶胸頓是,嚎啕大哭起來。一腦青絲,本是披散了,不曾結束,一大哭,一亂動,更亂蓬蓬的,滿頭滿臉,見了怕人,熊義也不勸解,坐在一旁望著。 哭叫的聲音驚動了秦珍,他本合眼睡了,睜開來一看,房中沒人,大姨太、二姨太都不見了。叫喚了幾聲,兩個才笑嘻嘻的跑進來。秦珍生氣問道:「我一合眼,你們就跑到哪裡去了?是哪裡這麼高聲大哭?」 大姨太道:「三小姐和姑少爺合口,我兩個去看為什麼事。」 秦珍蹙著眉頭道:「怎麼又吵起來了?三丫頭這小孩,也太使性子了。來了也哭,不來也哭,真是個孽障。來!攙我去她房裡看看。」 大姨太扶著到前面房裡,只見秦次珠蓬頭鬼似的,雙手扭住熊義的襟袖,一頭一頭向熊義胸前撞去,熊義也雙手握住秦次珠的臂膊,向兩邊避讓。秦珍連忙喊:「珠兒,珠兒,你癲了麼?這是什麼樣子,還不聽我快鬆手。你這孩子,也真不聽話!」 邊說邊走攏去攔扯。秦次珠打紅了臉,橫了心,哪裡認得衰年老父,身子一偏,把秦珍撞退了幾步,幸大姨太攙扶得快,恰好退到床跟前,一屁股頓落在床緣上,頭一昏,眼一花,立時睡倒,口裡哼聲不止。熊義見了,不由得忿火沖霄,在秦次珠臉上就是一巴掌,實打實落,打得秦次珠更狂潑起來。熊義捋著衣袖,口裡罵著不孝的畜牲,預備再打,二姨太、秦東陽都跑來攔住。熊義看秦珍還好,不曾撞傷哪裡。血氣衰弱的人,本來走快了一兩步,就頭昏眼花,哪裡禁得撞碰。大姨太替他在背上捶捶,胸前摸摸,也就沒事了。 熊義見秦珍沒事,知道坐在這裡,秦次珠還有得吵鬧,趁著紛亂之際,一溜煙跑出來。歸到家裡,已是黃昏時候,正開上了晚膳,鄒東瀛一個人在那裡吃,遂坐下胡亂用了一點。鄒東瀛忽然歎了聲氣道:「交遊真不能不慎。處於今的社會,稍為實心的人,總難免不上當。」 熊義道:「你因什麼事觸發子,發這麼感慨?」 鄒東瀛道:「有一次下午,我不是有幾個朋友麼,這裡吃晚飯,還下了一會將棋的嗎?」 熊義點頭道:「是呀,那回還來了個扒手,把他們的靴子都扒去了,弄得他們穿草履回去。」 鄒東瀛道:「你記得有個又瘦又長、談吐很風雅的人麼?他叫周之冕,做文章很是把能手。我和他交往了三四年,平日見他應酬周到,議論平正,思想高尚,辦事能幹,很把他當個民黨的人物,大小的事,我都極肯替他幫忙。亡命到這裡來,他手中沒錢,我送了他二百塊,又在朋友處,替他張羅了四五百。在肯省儉的留學生,兩年的學膳費,還用不了許多。他用不到三五個月,便一文不剩了。這手頭散漫,少年人本不算壞處。我不待他告艱難,又替他張羅,並多方安慰他。他不知聽了誰的話,跑到蔣四立那裡去投誠,手續都辦好了,才對我說。 「我因他是為生活問題,就拿老袁幾個錢使用,也是中華民國的錢,不是老袁從娘家帶來的,只要心裡不向著他,於人格無大關係,仍和他往來,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後來他母親死了,我見了他那悲哀的情形,定要奔喪,勸他從權達變,又替他開追悼會,都是把他當個人物,才是這麼重視他。誰知他竟是個狗彘不食的東西,許多朋友向我說他的禽獸行為。我起初不相信,極力幫他辯護,連朋友都得罪了。連接幾次,異口同聲,我總以為這些朋友是因他投誠,看他不來,有意捕風捉影的破壞他名譽,好使大家不理他。 「昨日我到神田方面,想順便看看他。又有朋友向我說:『你去他家,就得注意一點。』我聽了自然詫異,問什麼事得注意?朋友說了出來,和以前所聽,又是一般的禽獸行動。我還不相信,及走到他家,一個老婆子出來說:『周先生不在家。』我正要轉身,又有個年輕的女子在裡面喊:『請進來坐。』我進去問到底在家沒有?年輕女子向我笑道:『請上樓去坐坐,就去叫他回來。』我看了那情形,其中好像是有什麼緣故,遂走上樓;推開那臨街的窗戶,朝底下一看,正看得見對門人口雇入所都屋。只見請我上樓的那年輕女子,從家裡出來,走到都屋門口,輕輕敲了幾下門,裡面就伸出一隻手,把門開了。 「我在上面,被屋簷遮了,看不見那伸手的是男是女,不過仿佛覺那手又小又白,像也是個年輕的女子。門開了,這女子點了點頭,即鑽了進去。好一會,才見周之冕出來,立在門口,還回頭向裡面說話,聲音很小,聽不清楚。忽然聽得有好幾個女人浪笑之聲,從門裡出來。乘著這笑聲,就見一隻帶了個寶石指環的手,伸在周之冕肩膊上揪了一把,周之冕一扭身即回。他到了自家門首,我聽得門響,忙縮進頭,仍將窗戶輕輕的推關,坐在書案跟前,拿了本書,故意的翻閱。 「周之冕上來,哪裡知道見面就苦著臉,唉聲歎氣,惟恐人家不知道他母親死了似的。他設了個靈案,低頭坐在靈案旁邊,問我從哪裡來?那問話的聲音,也很帶著悲哀的意味。我說到了曾廣度那裡,便順路來看看你的。他說有個朋友,新搬到這巷子裡來住,因不會說日本話,定要拉了他去,替那朋友和房主人辦幾句普通交涉。我問朋友是誰,搬在哪一家?他說離此十多戶人家,一個靴子店樓上。朋友是新從內地來的。你不認識。我問是男子嗎?他說自然是男子,哪裡有女朋友。我說只怕未必,是女朋友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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