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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沈銘鑒陰謀制惡少 章筱榮避地走長崎(2)


  說著起身整理了衣服,教沈銘鑒隨便坐坐,到外面客廳裡去了。好一會進來,沈銘鑒見他面有喜色,忙問說過了沒有。方立山點頭笑道:「說過了,還好辦。他是為整理中國街的事來和我商量,我全擔任了。問起譚、劉二人,他皺了一會眉頭,搖頭說那兩個人真兇惡得很,在監牢裡極不安分。每日二人輪流著潑口大罵,夜間十二點鐘以後,還在裡面高聲唱戲。別的犯人被他們吵得不耐煩了,看監的也聽得氣惱不堪了,向署長說訴,署長也沒辦法。提出來訓飭了一頓,以為必安靜了,哪曉得更加鬧得凶些,通夜不睡,打得監門一片響,飯桶、茶壺都打得粉碎。通署的人,無一個不恨,中澤署長正為難不過。我和他商量,看如何方能保釋。中澤署長躊躇了一會說道:『保釋是難的,可由領事館備文來,隨意說個事由,便可提到領事館來聽憑領事館處理。員警署將移文呈上去銷案便了。』」

  沈銘鑒喜道:「就請你教書記備文罷。照中澤說的情形,是巴不得立時釋放了,樂得耳根清淨,只是礙於成例罷了。」

  方立山登時教書記備了文,專人送去。

  不到兩點鐘,已將譚、劉二人提到。譚、劉不知就裡,以為是袁世凱同日本政府辦了交涉,引渡革命黨,倒有些害怕起來。到領事館,便不敢像在員警署樣,橫吵直鬧。沈銘鑒教當差的將二人帶到客廳裡,自己出來問了問劫張繡寶及進監的情形。譚、劉二人只道是方領事,兢兢業業的說了出來。沈銘鑒笑問道:「你二人知道是如何到這裡來的麼?」

  二人答不知。

  沈銘鑒拿了張名片向二人道:「我多久聽人說,兩位是有用之才。此次為章筱榮受盡委屈,一時觸動了我不平之念,恰好舍親方立翁在這裡當領事,我特從東京來求他相救。也是二位災星已滿,正遇著中澤署長來拜,方能備文將二位移提過來。就在今晚同兄弟回東京去罷!」

  譚、劉二人心裡雖有些疑惑,但是已到了這步地位,又見了沈銘鑒謙撝的詞氣,暗想:若是老袁要求引渡,我們已到了領事館,不怕我跑了,何必是這般優待做什麼?心裡這般一想,即起身作了一揖道:「承情相救,我二人生死感激。若有用我二人之處,無不惟力是視。」

  沈銘鑒起身還禮,謙讓了幾句。在領事館用了晚膳,方立山用汽車送三人上火車,回東京來。

  在火車中,沈銘鑒說起章筱榮,故意用話激動二人。二人本恨章筱榮不過,又被這一激,立時問計要如何對付。沈銘鑒心中暗喜說道:「這事也實在可惡。兄弟是無干之人尚且不平,二位身當其境的,如何能不著惱?對付的方法,怕不容易。明天到東京,就可去找他,要他賠償名譽,賠償損失。多的不說,每人至少得問他要五千塊錢。他家現放著幾百萬財產,愁他拿不出嗎?」

  二人聽了,都摩拳擦掌的,準備和章筱榮拼命。章筱榮哪從知道?每日在幾個同鄉的家裡形容挖苦,吹了一頓牛皮之後,仍在家中與張繡寶追歡取樂,全不將同鄉會放在心目中。又知道譚、劉二人要三四個月才得出來,等到將近出來的時候,悄悄的帶著張繡寶或是回上海,或是搬到長崎再住幾日,到了那時候,人家就不能說是被同鄉會驅逐走的了。

  這日午後,章筱榮交待下女早些弄晚飯,打算吃了晚飯,帶張繡寶去帝國劇場,看新編的《佳秋霞》。正在共桌而食的時候,譚、劉二人猛然扯開門,,跨了進來,也不揚聲。見章筱榮、張繡寶正在晚膳,劉應乾開口說道:「你們真快活!我二人為你險些連命都送了。坐在監牢裡,你們理也不理,只當沒有這回事,跑到這裡來圖舒服。好,我許你們快活得成。」

  說時,一腳踢翻了桌子,飯菜傾了一房,張繡寶身上也濺了許多殘羹剩汁。譚先闓一把扭住章筱榮,舉起拳頭沒頭沒腦的就打。口中罵道:「老子打死你這雜種,拼著再坐幾年牢。」

  劉應乾踢翻了桌子,伸手想扭過張繡寶來打。章筱榮雙手抱頭哀求道:「二位有話好說,我姓章的無不從命。她是女子,又不幹她的事,求你不要動手。」

  張繡寶見來勢這般兇狠,恐怕吃眼前虧,也哀求道:「二位的好處,我二人若不是時時念記,皇天在上,以後決討不了好。實在是沒有辦法!」

  劉應乾冷笑道:「沒有辦法,你們自己判決的罪案就有辦法了。」

  譚先闓道:「他們這種沒天良的東西,巴不得我們關在監牢裡,不能出來問他們索謝。老劉,你如何不動手打死了他們,親自到員警署出首。」

  章筱榮身體淘虛了的人,雖是年輕輕的,哪有一些氣力?被打了幾下,見哀求無效,雙膝跪了下來只求住手。

  劉應乾也止住譚先闓道:「且和他開了談判再說。若是不依從我們的,料他們也逃不到哪裡去。」

  譚先闓松了手說道:「讓你多活幾分鐘。好便好,惹得老子性起,三拳兩腳怕不收了你兩條狗命。」

  說著,氣衝衝的順手拖了張靠椅,挺腰豎脊的,雙手握著拳頭,撐住兩邊腰眼裡,板著面孔坐了。劉應乾攔房門站著,也是怒不可當,威不可犯的樣子。

  兩個下女聽得大鬧,跑出來見了這情形,嚇得在隔壁房間裡只管打抖。章筱榮慢慢從席兩個下女聽得大鬧,跑出來見了這情形,嚇得在隔壁房間裡只管打抖。

  章筱榮慢慢的從席子上立起身來,覺得腰背生痛。戰兢兢的說道:「我不是有意陷害二位,事出無奈,二位總得原諒原諒。在神戶監牢裡,應許了二位的話,我決不改口。便是二位不向我索取,等二位期滿出來的時候,我早已預備了,也要奉送到二位府上來。我若是圖抵賴,何不到東京就移了地方,使二位找不著?」

  譚先闓跳起來說道:「你快些閉了你這鳥嘴,胡說狗屁!在監牢裡應許的話,到今日虧你說得出口,誰的眼裡沒見過一百元錢!你是這樣打算,我沒得旁的話說。有兩個條件,聽憑你依與不依。」

  章筱榮連忙和顏悅色的問道:「兩個什麼條件請說出來,盡好商量的。」

  譚先闓說道:「你既還是在監牢裡應許的那麼打算,我就有兩個條件:第一將你這沒天良的活活打死,我情願到員警署自首;第二將張繡寶仍送還李蘋卿。你自己去奪得回奪不回我們不管。這兩個條件之中,聽憑你選擇一個。」

  章筱榮笑臉相承的說道:「你這不是有意使我為難的話嗎?二位的意思想如何,但是我做得到的盡好商量。」

  劉應乾道:「你也曉得什麼為難嗎?你知道我們在監牢裡吃沒得吃,睡沒得睡,受盡千般虐待,那為難不為難哩?是不是你害我們的哩?你縱不作理會,我們不能不自行打點,繳科料金贖罪出來。」

  章筱榮忙答道:「二位為我的事,看是繳了多少科料金,我如數奉還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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