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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泄秘密老黃洗澡 大決裂圓子撕衣(2)


  黃文漢不料圓子竟因這事要拆姘頭,才想起她平日無意中種種談話,都寓了怕自己到外面去嫖的意思,不覺慌急起來,教下女將砸破了的東西收起,按著圓子在躺椅上坐下。自己也坐下來,從容賠笑說道:「我一時沒檢點,胡為了這一次。以為你是個度量大的人,只要我自己相信對你的心不變,這些事沒甚要緊的。實不料你就拿著我的錯處,和我決裂起來。你的話雖不錯,『愛情是個完整的東西,不能有一絲破綻』,但是不能說我昨晚在外面住了一夜,便將愛你的情分給了別人。你這樣聰明的人,什麼事想不到?和人家初次生關係,哪裡就有什麼愛情?」

  圓子不等黃文漢說完,忙搖手道:「不用說了!還對我用什麼騙術?和人家沒有愛情,就睡得下來嗎?你哄誰呢!初次生關係?我在醫院裡住著,你也不知在外面嫖過了多少?罷,罷!你的脾氣我還不曉得?能一晚離開女人嗎?你不將愛我的情分給別人,不錯!是拿愛別人的情來分給我!我的福命薄,不敢享受!你以後完全去愛別人罷,不要分給我了。」

  黃文漢跌腳道:「這才冤枉透了!」

  說時指著下女道:「你問她,看你進醫院去了,我在外面住過夜沒有?」

  圓子冷笑道:「我不在家裡的時候你不在外面住夜,我在家裡的時候你倒要在外面住夜。這樣講起來,明明是嫌避我了!我還睡在鼓裡,只天天打點愛情在你身上用,怪道你以為我度量大!恐怕世界上沒有這樣大度量的女子!你相識的人多,去另姘一個罷!我委實再不能在這裡伺候你了。」

  黃文漢拍著膝蓋搖頭歎氣道:「這話從哪裡說起?人家男子在外面玩耍的也盡有,他家裡女人未必都不知道,幾曾聽人說有因這等事就離開的?你慢慢的將氣平下去想想,這逢場作戲的事,男子多是免不了的。只要待你情形不變,可以將就過去便將就點兒。何苦定要刀刀見血來計較?」

  圓子低頭流淚,一邊用手巾揩了,一邊說道:「人家女人度量大,你和人家女人去姘!我生成度量小,將就你做什麼?我請你當烏龜來將就我,看你的度量何如?人家男子當烏龜的也不少,也從沒聽說有烏龜退了老婆的。你便將就點兒當個烏龜罷!」

  黃文漢禁不住撲嗤笑道:「你若存心要我當烏龜,我自然是義不容辭。只要你肯把我當,我縮著頭當就是了。並且一些兒也不算將就。事情已是錯過了,你以觀後效就是,何必定要認真!已過之事都不用說了,快點兒弄午餐吃。昨晚約了今日去深川看福田英子,本打算上午去的,害得福田正平在家中等。」

  圓子道,「你不要扯談,我已決心不再和你過活了。我生性如此,人家待我沒一絲破綻,我也不忍心以絲毫錯處待人。人家既待我有不好地方,我是決不肯上人家第二次當的。我平日不住的和你說,就是怕你不留神,使出你的老脾氣來,今日愛這個,明日愛那個,弄得我和你沒有好結果。我在醫院裡的時候,你們在家中幹的事,我何嘗不知道?不過我估量著不至損害我的愛情便懶得說。誰知你越弄越不成話了,再過下去,怕沒丟我的日子嗎?犯不著坐在這裡,等你給當我上。」

  黃文漢見圓子說話十分決絕,全不像隨意說著出氣的,可真急了,緊緊的握了圓子的手道:「你真忍心借著這點小事和我決裂嗎?」

  圓子道:「你有意和我決裂,怎能怪我借著這點小事和你決裂?」

  黃文漢道:「我何嘗有意要和你決裂?你說話要平心。我昨夜的事固是不應該,只是我的心你難道還信不過?我不是真愛你,我和老蘇商量,求他幫助我做什麼?去年我和你送了春子母女回去之後,同到老蘇家裡,我不是當著你對老蘇說,承他幫助我一千塊錢嗎?從那日起,我能間幾日不和你商議回國的事,難道我都是假的?幾個月來,只偶然在外面住了一夜,縱有罪也不至於要和我離開。我並說了,以後再不是這般了,何必過於認真!」

  圓子搖頭道:「男子在外面嫖的事,原沒甚要緊,我也知道。不過我的身世,你是明白的,我千生受苦受在什麼地方?就受在男子變心上頭。假若男子不變心,我原非賤種,何至變節?『驚弓之鳥怕曲木』,我於今已是對你一點愛情沒有了。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我自己都收我自己的心不回來。我也不怪你,我是這種命,用生命去換,都換一個男子的心不轉來,我還希望什麼?」

  黃文漢聽了這句話,不由得心酸痛哭起來。下女到了這時候,才知事情鬧大了,想用話來勸圓子。才走到圓子跟前,還沒有開口,圓子已教她滾出去。下女嚇得不敢開口了,退到房門口站著。黃文漢痛哭了一會,自己揩了眼淚向圓子道:「你既說得這般決絕,我也是個男子,說不出哀求的話來。不過我此刻實在傷心到了極處,腦筋受了這大的激刺,也昏亂了。我二人幾個月來的濃密愛情很不容易。這樣糊裡糊塗的拆開,實在有些不甘心。然而緣分定了,沒有法子。只是我還有許多的話要和你說,此時卻沒有心緒,說出來也顧此失彼。你可能依我的要求,再在這間房裡從容三天,等我腦筋恢復了原狀,只要和你談一個鐘頭。我這一個鐘頭的談話,並不是要挽留你,你能許可麼?」

  圓子雖然寒心到了極處,決意和黃文漢拆開,但是見黃文漢如此痛哭,心中也有些軟了。聽說要求從容三天,便答道:「既不是要強留我,便從容三天也使得。」

  黃文漢才轉悲為喜道:「豈敢強留你?我做事從來不勉強人,況對於我極心愛的人,忍心使你再受委屈嗎?你既答應我從容三天,我此刻要休息休息,吃了午飯,仍是得去福田家。約了人家,不能失信。福田英子又是上了年紀的人,她不久就要去鄉里靜養,她兒子說很盼望我去。」

  圓子問:「福田英子是何如人?」

  黃文漢道:「福田英子你都沒聽見說過嗎?這人不是尋常女人,很有點思想。她十年前,在日本很有點名氣。」

  圓子搖頭道:「我不曾聽人說過。」

  黃文漢遂將福田英子的歷史略略述了一遍。圓子本來是個有飛揚跋扈性質的女子,聽了福田英子的歷史,自然佩服。二人閒談了一會,圓子的氣也漸漸的平了。幫著下女弄好了飯菜,同黃文漢吃了午飯。黃文漢又溫存了圓子一會,系了裙子。圓子拿出斗篷來給黃文漢披上,又替黃文漢圍了領襟。

  黃文漢與她親了個吻,出來坐電車,到了深川區。

  黃文漢因久不來福田家,將福田家的番地忘記了,尋了好一會尋不著,問員警才問著了。到福田家已是午後三點鐘了。

  福田正平在家中待了半日,不見黃文漢來,午後報館裡有事,已到《萬朝報》館裡編輯去了。黃文漢見了福田英子,行禮問安已畢,只見福田英子背後,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學生,穿著實踐女學校的制服,望著黃文漢想行禮,又有些害羞的樣子。

  黃文漢看她生得面如映日芙蓉,眼若縈波秋水,不覺怔了一怔。

  福田英子回頭給那女學生介紹道:「這位黃先生是中國人,在日本留學十多年了,為人很是義俠。」

  那女學生聽了,即伏身向黃文漢行禮。嚇得黃文漢翻身還禮不迭。二人行過了見面禮,黃文漢問福田英子道:「這位想是你老人家的令戚?」

  不知福田英子如何回答,且俟下章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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