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蘇曠傳奇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
莫拂琴眼裡已經有淚:「我到了這裡,本來下身已經潰爛得不成樣子,但是天見可憐,叫我遇上觀音石乳,後來我遇上月牙兒,她的腿壞啦,被家人扔在佛窟門口,小丫兒哭得厲害,我便收下了她。再後來,冷箜篌居然找到我,說是丁風那個死鬼這麼些年也沒忘了我,總覺著我還沒死,要她尋訪我的下落……十年前,丁風來了。」 蘇曠眼皮一跳:「啊!」 他再沒有想到,莫拂琴和丁風,竟是又謀過面的。 莫拂琴點點頭:「這裡的機關,是他一手佈置的。他來了,但是看見我這樣子,卻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口口聲聲後悔難過,愛我多年,鰥居不娶,但看見我的片刻,我就真的在他心裡頭,死了。聽說他回黃山之後,便娶了個年輕的小姑娘,嘿嘿,蘇曠,我的心,也死了。」 思念一個人太久,就不知道愛的是他本人,還是他的影子,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難受,但一旦真的見了,不若初見,反差失落可大了許多。 莫拂琴道:「我當時真的恨起來,只想殺盡天下人,然後就有了這觀音石窟……三年前,我放話給丁風,要他來見我,不然便血洗了天下武林,他,他竟然自殺了。」 丁風一死——且不管真死假死,莫拂琴復仇的心思,就冷了大半,於是盤據在這洞天福地,經營自己的地盤,到了心中怨毒最甚的時候,便出去覓了獵物,回來折磨玩耍。 不巧的很,蘇曠他們自投羅網,也就來了。 莫拂琴摸出一張黃絹,正是從沈東籬身上找出的千手觀音畫像,她淚水落在絹帛上,一字字道:「可是,你看,他還是買了殺手,要除了我。」 蘇曠抬頭:「你對每個要弄死的男人,都說這麼多麼?」 莫拂琴唇角漾起一絲微笑,眼裡冰冷如玄冰,「你是例外,蘇曠,來,你來,你留下陪我,我要你、留下陪我。」 §第二卷 平生肝膽 第七章 恩怨情仇,一筆勾銷 蘇曠的右眼皮頓時跳個不停,媽的,故事真不是白聽的啊。 在過往的許許多多遊俠故事裡,有許許多多類似的描述,一個神秘詭異的洞穴,一個苦大仇深的女人……但是,好像都缺了點什麼? 只是缺了什麼呢?蘇曠一時也想不明白,他索性坐在莫拂琴床邊,伸肘靠著床頭,嘿嘿一樂:「你說的陪你,我是明白的,但是我說小琴啊,你看,我同你上床,你玩膩了,扔了我的屍首喂蟲子……老是這一套,那有多沒意思?」 這麼多年來,莫拂琴從沒有見過臉皮那麼厚的男人,她見過一心求死的勇士,見過妥協退讓的懦夫,但是眼前的男人,笑得熟稔親昵,宛如多年老友,蘇曠道:「不如這樣,你把南枝東籬都喊上來,咱們四個湊一桌,喝酒聊天賭骰子,好不好?你坐莊,看我眼色,保准那對傻子輸個精光。沈東籬又會做詩又會彈琴,叫他給你解悶,南枝那丫頭手藝特別好,你瞅瞅,她給我做的這只手,又結實又漂亮,讓她給你也做這麼一對腿,咱們去敦煌城裡吃羊肉泡饢,吃飽了就回江南看看——小琴呀,你好久沒回家了吧?」 莫拂琴皺皺眉頭:「你以為,這一套對我有用?」 蘇曠安靜了些,語調放慢:「我們三個,大不了就是死了,我們死了,你再找新人,再玩兒——小琴,那就有用了麼?」 莫拂琴躺在床上,眼角兩行淚緩緩滲進雪白的絲綢,洇出小小的一圈,她的聲音已經開始冰冷:「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花言巧語——你們,都該死——蘇曠,我再問你一遍,你肯不肯陪我?」 她冷笑著,張開雙腿,蘇曠幾乎要嘔吐出來,那是一堆什麼樣的爛肉?暗紅扭曲的腐肉,滲著觀音石乳的白沫,一股死屍的臭氣撲鼻而來。 莫拂琴笑著,等著看他的神色,一個人心中究竟有怎麼樣的仇恨和扭曲,才能這樣冷笑著展示自己的醜陋和傷口? 蘇曠緩緩說:「我不能。」 莫拂琴揮手,「拿下他喂屍蠱!」 身後的侍女好像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面無表情地去扣蘇曠的肩頭。 蘇曠反肘撞在兩名侍女的肋部,站了起來,他竭力壓抑動手一搏的衝動,靜靜道:「我不能,莫夫人,我有我喜歡的女人,你有你想念的男人,這對我是侮辱,對你也是。我說願意留下來陪你,就是願意留下來陪你——但你得拿我當人,也得拿自己當人,不是交配的畜生。你要我這條命,我給了你就是,至於這兩個女人,你真以為憑她們拿得住我?」 莫拂琴忽然一掌抽了過去,渾身都在發抖。 蘇曠只覺得滿嘴血腥,他竭力控制臉龐的肌肉,努力微笑:「還好,你會笑,會哭,還會生氣,莫拂琴,你是好端端的女人哪!」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蘇曠,你哪這麼多廢話,她以前喜歡被男人上,現在逼著男人上,成全她就是了。」 莫拂琴一巴掌打得正順手,那人離得偏又遠了幾步,反手又一個耳光,還是抽在蘇曠面頰上。 蘇曠那叫一個氣啊——沈東籬啊沈東籬,合著我半天的心理戰術,給你一句話攪和沒了! 本來帶著沈東籬走進來的月牙兒也驚呆了,連忙雙膝跪倒:「師父……他他他,他說要見你答應你的條件,弟子不知這狂徒——」 莫拂琴揮了揮手,眼裡重又是冷厲陰毒:「你?」 沈東籬大步走進,腿上的觀音石乳不知什麼時候抹去,他哈哈一笑:「你廢了這麼大功夫,就為這點事?來吧。」 蘇曠皺眉,不知他搗什麼鬼。 沈東籬伸出手,卻不是伸向莫拂琴,而是伸向那張床,喝道:「蘇曠,制住那個丫頭!」 月牙兒也瞧出不對,伸手撐地,縱身撲去,蘇曠勾著她手腕一提一帶,二人已經交上手,蘇曠實在不明白,如果想要拼命,早就可以拼命,沈東籬似乎有恃無恐,難道片刻功夫,真的能有什麼轉機? 沈東籬雙掌齊出,已經將那張大床推開。 床下,是一股石泉,乳白色,白得通透,白得痛快,似乎永遠都不會沾染人世間一點汙噦。 觀音石乳。 沈東籬伸手,握住了一滴滴吐出觀音石乳的蟾蜍,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蘇曠沉下臉:「沈東籬,你要是敢告訴這都是你玩的把戲——」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