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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飄燈 > 落日 | 上頁 下頁
六七


  「怎麼這麼敏感了?」朵爾丹娜用力搖了搖頭,似乎要驅趕心中所有的陰影,或許是快要做母親的人真的有些不同吧。

  幾個隨從忙活起來,篝火開始熊熊燃燒,鍋裡的開水滋滋作響,冒出一陣陣白霧。咄苾皺著眉頭扔進去最後一根木柴,歎氣道:「昨天我說再帶些木柴吧……」

  「我去!」疊羅施自告奮勇地喊,他在馬車裡窩了一天,一跳下來,真是一刻也不得閒:「爹爹,我去砍些木柴過來!」

  「去吧!」咄苾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吉略,尹合機也一起去,快一點!」他越來越喜歡疊羅施了,這孩子武藝進展的極快,特別是有了朵爾丹娜的指點,儼然已是一流的高手,人又聰明能幹,咄苾當真把他當作上天送他的禮物。

  宇文素眉扶著朵爾丹娜下車,坐在一方鋪好的錦墊上。小心的將一包藥草倒入鍋中的水裡,藥草漸漸展開,散發出一陣陣清香舒展的氣息。

  「素眉,怎麼了?不會還在怨我吧?」朵爾丹娜笑問道。宇文素眉一直背對著她,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卻是一抖,險些打翻了那口藥鍋。

  看來,她真的是情根深種,朵爾丹娜暗地歎了口氣,勸道:「過不了幾天你不就見著他了?那時候,讓他娶你過門,名正言順的進了李家,好不好?」

  「好……」宇文素眉忽然轉身,眼中滿是淚水,似乎有話要說,卻只能重複道:「好,好……」

  朵爾丹娜有些不忍了,拉著她的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怎麼傷心成這樣?快!藥已經煎好了,幫我拿過來,好不好?」

  宇文素眉低了頭,去捧了藥碗過來。

  「我來——」咄苾端下藥鍋,輕輕瀝在碗裡,用小勺攪了攪,又送到口邊試了試溫度,這才喂到朵爾丹娜口中。

  朵爾丹娜也不顧忌,只舒舒服服地靠在咄苾懷中,就著他手中喝藥,兩個人都極是自然而親昵。

  宇文素眉看他們恩愛纏綿之狀,傻愣愣地站在那裡。

  這才想起她的心上人還在天邊,朵爾丹娜忙岔開話題:「還是素眉姐姐細心,還記得帶上安胎藥。難得這藥這麼好喝……」

  咄苾懵懂不覺,笑嘻嘻地接口:「這個自然,咱們的女兒既是風雲盟的少主,又是突厥的公主,嘿嘿,那是何等金貴?當然要小心了!」

  朵爾丹娜直起身子,撥了撥火堆:「女兒女兒!你怎麼知道是女兒?還沒完了!」

  咄苾笑了笑,似乎整張臉都在發光:「我喜歡女兒啊!你想疊羅施不出三五年就能跟著我上戰場打仗了,家裡當然最好有個小女兒——」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眼下已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分,疊羅施差不多去了一個時辰,居然還沒回來。

  「我去看看」,幾番遲疑,咄苾還是站了起來,又俯下身子道:「有事喊我,我馬上就回來。」

  朵爾丹娜心中一陣甜蜜,覺得雄霸天下的咄苾王居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但即使是她,也覺得片刻的分離似乎也變得難以忍受,或許,這就是愛情。

  咄苾又回頭看了朵爾丹娜一眼,她的側影似乎被夕陽鍍了一層金,看上去寶相莊嚴,不似人間的女子。

  他也受不了自己的拖遝,幾個起落,便掠入樹叢中,眼下已是黃昏,樹叢中陰森森的,哪裡有兒子的影子?

  咄苾搜索了幾步,「阿爹——」遠處傳過幾聲極縹緲的呼喊,正是疊羅施的聲音,似乎遇到什麼極是緊急的事情。

  咄苾略一遲疑,想了想宇文素眉和那兩名侍衛功夫都不錯,朵爾丹娜的功夫即使對折之上再打個對折也是第一流的高手,應當不至於有什麼應對不來的狀況。猛一頓足,向著疊羅施呼叫的方向奔去。

  太陽已經落到了與地面相平的天邊,東邊的沙漠上金光變幻,不可方物。

  「你看落日,真紅,象不像一大堆鮮血?」朵爾丹娜的臉色有些沉重:「我吹個曲子給你聽。」

  她從懷中摸出那個小小的土塤,一縷低沉悲壯的大荒之曲在天地間飄蕩開來。

  那支曲子,讓她想起了一個年輕人,曾經教她吟詩,教她讀書,教她吹笛子……她學會了平生第一支曲子,也是唯一的一支,這曲子很難、很淒涼、很悲傷,她自信,這首曲子吹得比那個人好,也比那個人身邊的絕世佳人好。但她以後,只會為另一個男人吹笛子,另一個愛著她、護著她的男人,一個註定和她廝守一生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

  宇文素眉看著她,也被往事淹沒了。她想起了一個春天,想起了無憂無慮的年少青春,她想起了生平的第一雙繡鞋……甚至,她想起了那個晚上,李靖吃驚地看著她身體裡流出來的血驚訝的無話可說,她閉著眼睛,痛楚而驕傲地躺在那裡——她做了那麼久的伍夫人,但她的身子,白蘭花一樣嬌嫩芬芳的身子,是為那個人留著的……她終於可以和那個人長相廝守了,她為他居然做了那麼多,那麼多她根本無法想像的……

  兩個隨行的侍衛也陷入了沉思,這曲子似乎真的可以勾起人埋藏的最深的往事。他們已經不再年輕,但總曾經有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發生過一些又甜蜜、又糊塗的事情……是那個已經遠嫁的姑娘,還是每天等在帳篷裡的女人?

  蒼藍和龍山——兩個王爺的隨身侍衛,居然和宇文素眉那個小女子一般,長滿絡腮鬍鬚得嘴角綻開一絲微笑,而後,眼中竟流下兩滴渾濁的淚滴。

  《哀郢》,就好像是大漠中荒廢的一座古城池,訴說這一些歲月後的故事。

  塤聲嘎然而至。

  「什麼人?」朵爾丹娜手中的塤飛了出去,似乎在半空中打中了什麼,裂成了無數碎片,但其中幾片依舊箭一般打在極遠處一條黑影上。

  蒼藍已經倒下,臉上猶自掛著微笑和淚水,似乎剛剛做了一個很美的夢,還沒有從夢中醒來。

  龍山已一刀砍下自己的右臂,剩餘的左臂握緊了鋼刀。

  龍山的斷臂和蒼藍的身體已經迅速發黑,朵爾丹娜用一根焦炭撥過他的屍體,只見後頸上還留著一截針尾。

  居然在三十丈外發針,這絕對不是人力所能為!

  朵爾丹娜沉思道:「想必是用了極霸道的弩弓,但是射到這裡,才會力竭,還留下一截。那個人若是再靠近一點,只怕就要倒下。」

  但針上的毒卻是見血封喉,端的利害無比,可以讓人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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