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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傳楊素!」他無力的說,楊素已經是唯一的元老重臣,是他最後可以信賴的人。提到楊素,楊堅心中還是有一絲絲溫暖的,畢竟是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啊,那份默契還是無可取代的。

  天真的太熱了,開國以來也沒有這麼熱過,楊素用力轉動了一下身子。他老了,年輕時一統天下的雄圖偉業,變得那麼縹緲而不真實。轉身的時候,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鬆弛的皮肉在骨骼和錦榻之間來回的拖曳、摩擦。

  陳妃去取冰鎮綠豆湯了,怎麼還沒過來?

  陳妃,她還那麼年輕。只有她,她們,才能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個男人。她們那麼殷切的服侍他,沒有一點勉強,好象他依然是天下最強壯的男人。楊堅愉快的想,他竭力不去窺測她們「服侍」他的原因,或許只是為了讓他多活幾年,只要他還活著,她們就有享不盡的容華,就永遠不用獨守冰冷的後宮。

  想到陳妃如花笑靨,楊堅便有了一點精力——就是為了那些愛妃,他也應當多活幾年。

  腳步聲打亂了寢宮裡的清靜,竹簾掠處,陳妃披頭散髮的跑了進來,一下子跪倒在他床前,驚魂未定地大哭著:「陛下救我!太子他,他對臣妾不軌!」

  楊堅一下子坐起來——居然是楊廣,是他孝順的好兒子,每次御駕出行都會跪在他腳下痛哭流涕的太子殿下!

  楊堅什麼都明白了,他戟指而呼:「傳吾兒——」

  侍衛應聲道:「是太子麼?」

  楊堅哆嗦而堅定的重複:「是楊勇!我的兒子楊勇!」

  「已經來不及了。」門外一個聲音傳來:「父皇。」

  楊廣帶著陌生冷峻的笑容踱了進來,滿臉的殺氣。

  「拿下他!」

  侍衛們沒有動作,楊廣臉上譏誚之意更濃。

  門外傳來了甲戈相撞的聲音。

  篡位!

  一個陌生恐懼的詞闖進楊堅腦海中。

  他唯一的希望,是楊素可以來得及趕過來。

  楊廣並不著急,慢條斯理將一個小瓶子的藥水倒入一隻茶碗中——漆黑的藥水,泛著死亡的磷光。

  看著楊廣一步步走近,身經百戰的楊廣居然開始發抖,他顫抖的越來越厲害,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喊:「楊素愛卿……」

  他只是垂死時的掙扎,沒想到門外真的有人應聲:「臣在——」

  楊堅暗自松了一口氣,他還是來了,有楊素在,當可與楊廣一搏。

  「參見萬歲!」楊素恭敬的下拜,他拜的是楊廣,不是楊堅。

  楊堅的臉上寫滿了絕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楊廣剔了剔指甲,似乎自己在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隨口吩咐道:「按住他!」

  楊素已經很老了,但他的手依然有力,楊堅在他手下根本無法掙扎。

  楊廣走近了一步,一巴掌打在陳妃嬌滴滴的臉上:「不識抬舉的賤人!」

  陳妃花容失色,倒在地上,捂著臉,竟然不敢哭出來。楊堅氣的眼睛快要冒火,一下一下掙扎著。

  楊廣一把揪住他的髮髻,用力一拉,就勢捏開了他的下巴,楊堅「呵呵」地叫著,在兩雙蠻橫的手下,看上去像極了一隻待宰的羔羊。

  楊廣盯著陳妃:「過來,送皇上一程。」

  陳妃的嘴角兀自留著血跡,卻戰戰兢兢抓著床角攀了起來,捧起那碗藥。她春蔥般的手劇烈顫抖著,好象手裡捧的是一塊燃燒著的炭火;嘴唇也合不攏,渾身像打擺子一樣痙攣。

  但她還是挪到了楊堅的面前,側著頭,不敢去看楊堅的眼睛,把那碗藥傾入楊堅口中。

  楊堅被嗆的咳嗽起來,楊廣卻依然冷笑著捏著他的嘴,知道他一邊咳嗽一邊把藥汁咽下去。

  楊廣的手、楊素的手、陳妃的手……無數雙手抓著他,楊堅這時候才真正知道了絕望的滋味。手鬆開了,楊堅依然有被抓住的感覺,他無意識的齁齁地喊了一聲:「逆賊……」隨即,七竅流血,重重摔在錦榻上。

  楊廣狂笑了一聲,凶獰的目光轉向陳妃:「上床,脫衣服!」

  陳妃瑟瑟發抖的躺在那個尚未瞑目的死人身邊,楊廣的目光在她白玉般的軀體上掃了兩遍,笑了笑,一劍刺了下去。

  陳妃尖叫了一聲,難聽之極。身軀在劍下扭曲了幾下,終於不動了,象條魚叉上的死魚。

  她的鮮血流在楊堅的眼睛上,淹沒了他怨毒仇恨的眼神……

  「陛下,楊勇帶到!」

  楊廣回過身,看見了五花大綁的胞兄。楊勇一看見父親的屍體便癱倒在地,他已經明確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楊廣蹲下身來,笑容一點點展開:「大哥,我贏了。」

  帶血的劍鋒又一次刺下,楊勇的屍體倒在地上。

  楊廣擦了擦劍,伸了個懶腰,隨意吩咐:「收拾一下這間屋,朕要住進來。」他輕描淡寫的如同是在打掃自己的後花園。

  階下齊刷刷地一聲答應:「是!」

  楊廣哈哈大笑,走了出去。看著這新一任帝王的背影,楊素有了種不寒而慄的冷意。他腦子裡忽然冒出四個字,揮之不去地紮根在恐怖的神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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