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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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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就是北京城啊。是大明國都啊!」 「京師……那我也去京師。」 「我們帶不了你啦,前面就是湄公河口,我們要卸貨了。小孩,你姓什麼?叫什麼?」 「姓?哦,媽媽說過……中國人名字很奇怪的。」 「咦?你不是中國人?」 「我是!我是中國人!」安格拉大聲說:「我姓京,京師的京,我叫安格拉。」 「嘿嘿,我們中國人可沒這名兒……」 「我也不想叫這個名字。」安格拉走到船邊,努力踮起腳:「我媽媽在這下麵,我想媽媽。在中國,媽媽死了去哪裡?」 「嘿,這可不只你媽,任誰死了,都是去陰曹地府,這上面啊,叫陽間,下面呢,叫冥間?」 「冥間?那裡好麼?」 「這孩子說話真有意思,那裡怎麼會好……也別太傷心了,我說——」 「不,那裡很好……」安格拉固執地抬起頭:「那裡最好。」 他的眼眶忽然滿是淚水,幾個老船客也不禁辛酸起來——可憐見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沒了爹媽。 安格拉用力擦去淚水,忽然轉頭向船艙裡跑去。 「安格拉——」身後有人急急地叫。 「我叫京冥。」他頓住了腳步,仰頭對著蒼天,大聲地,一個字一個字喊道: 「我叫京冥!」 §中卷 第十九章 死生無非醉 「京冥!」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頭,緩緩扯開他口中的布條,竟然已經咬得稀爛。 火鷹的手飛快點了他幾處穴道,又搜出兩丸鎮痛的丹藥灌下。 京冥渾身冰冷,但額頭炙手地燙著,衣襟早已被冷汗濕透,一向穩定的手不停地顫抖,卻自始至終沒有喊出一聲。 他微微睜開雙目……一切都只是幻影吧,這裡,是鐵肩幫的總舵,沒有人認得那個叫做安格拉的孩子,那個名字連同著回憶,早已埋在百尺水下。 「夠漢子。」火鷹斜眼看著他,半是諷刺半是真心地道。 京冥苦笑,依然沉浸在半迷幻的狀態裡。這每次侵襲的痛苦回憶被火鷹中途打斷了,而生命中最強烈的畫面卻總是在放映過程中時不時自行跳出—— 瀾滄江大峽谷如雷的激流邊,紅衣的小女孩對他招著手,笑容如彩雲之南的霞光。 「我是己亥年臘月的生辰,我叫霍瀾滄,你呢?」 「京冥……己亥是什麼東西?」 「你說什麼……哈哈,笨死了——爹,你來看他,他問我己亥是什麼!」 京冥忍不住笑了一下,陽光一樣燦爛的女孩子,嬌滴滴的笑聲在瀾滄江上回蕩著。霍瀾滄當然沒有想到,那個不知「己亥」為何物的男孩,日後卻成為奇門遁甲之術的奇才。費了好大力氣,才弄明白原來京冥也是己亥年出生,恰巧和霍瀾滄一個年頭,一個歲尾。 「哥哥!」小小的手拉住了他,霍瀾滄的眼裡滿是驚喜,從小就羡慕極了別人家的兄長,今天居然讓她撿到了一個哥哥——「冥哥哥,以後要最疼我哦。」 京冥的心忽然被這個跳來跳去的小丫頭占了滿滿:「好……反正,也沒什麼人要我疼了。」他靜靜地回答。 就那樣長大,長成為一個俊秀的少年,英朗的青年,他兌現著自己的諾言,守護著那個小丫頭,一晃就是十年。 師父橫死的那個晚上,霍瀾滄一直伏在他肩頭痛哭。京冥的心絞碎一樣地痛著,他見不得那個陽光一樣的少女變得陰鬱。 霍瀾滄就任幫主的時候,他自然地走入了六道堂。以後的日子,聚少離多,京冥只是惶恐,唯恐一個算計不到讓瀾滄陷入危險之中,但是江湖險惡,他用盡心力也擋不了霍瀾滄頭頂的風雨。他唯一的選擇是變得更陰冷,更沉著,更強大,管不了一幫之主必然要面對的明槍,至少可以擋住一應的暗箭,即使是生命…… 江湖風雨催人老,瀾滄也一天天的成熟起來,學會微笑著喊他「京冥」或者「京堂主」,在一起的時候也多半是討論公事。那個女孩子,註定屬於自己的理想,屬於鐵肩幫,她清澈熱烈的眸子,看不見愛情的縹緲;也或許有一天看見的時候,卻不是他。 火鷹一直在打量著京冥臉上神情的變幻,甜蜜和悵然,辛酸和絕決,半晌,他終於歎道:「京冥,你何苦?」 「什麼?」京冥霍然收回心神,這才返回了常態,語氣一如既往的淡定。 「我問你何必如此自苦?」火鷹手裡,竟然又有了一杯酒,他看著酒盞道:「你對瀾滄的心意,她難道不知道?」 「她知道又怎麼樣?」京冥咬牙站了起來,渾身關節疼痛欲裂:「我又還能活幾年?」 「你還年輕。」火鷹悠悠道:「若是肯調理,活上二三十年,也八九不離十。」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京冥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二十年,竟然也成了他奮鬥的目標,既然如此,又是何苦? 「我肯羅梭,是因為你實在和我很像。」火鷹迎上京冥的目光,如同兩把劍,對撞出一道寒光:「我也沒有父親,我娘死的也很早,這世上,沒有人愛我,也沒有人稀罕我愛。」他的口氣有些玩世不恭:「所以我一直很羡慕你,至少還找得到一個人,有資格對她好。」 這話別人聽來定然覺得肉麻,京冥卻正色道:「是,我一直很感謝瀾滄……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值得。」 京冥輕輕將面具浸入一邊的藥水裡,修長的手指整理著鼻樑處有些磨損的地方,身上的汗水漸漸幹了,他深吸了口氣:「火鷹,你究竟要跟我說什麼?」 「哦?」火鷹忍不住笑了:「你這麼確定我一定要和你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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