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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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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真的有過一個男人,他寧可選擇閹掉。」右手抓起她的下巴:「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是女人,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下巴快要被捏裂開,紅萼囁嚅著:「若不是生理有問題,就是早就不把自己當人看了。」 「不錯……不錯……他確實不把自己當人看。」右手低低咆哮:「只是他那時候還很正常,我們每一個人都經過了最嚴格的檢查,為什麼上一個女人這麼難?」 「我不知道……」紅萼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著說出了心中的答案:「不過我曾經見過一個癡情的男人在心上人大喜的日子出家……或許和他一個道理。」 「你說什麼?」右手哈哈大笑起來,眼淚似乎都要流出來:「嘿嘿,這個說法還真他媽新鮮,左手因為喜歡一個女人所以乾脆做了太監?嘿嘿,哈,你隨便找一個男人,說給他聽去……喜歡一個女人可以不做男人?紅,那什麼紅萼,你想的是不是太天真了?」 紅萼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慢慢地說道:「你不會懂的,真心喜歡上一個人,又偏偏知道此生無望……唯一的結果,就是自毀,這不過是自毀的手段裡比較極端的一種罷了。」 「哦?」右手眯起眼睛,安靜了一點:「那他為什麼不死了算了?」 紅萼啞然,以她的心智,確實不能再洞察這本已激烈的動作之後的冷靜。 「我一定要知道,他為什麼不死了算了?」右手食指緊緊按在印堂上,浮在心中多日的疑惑慢慢清晰起來,輪廓隱隱可見:「他謀殺了一個男人,留下一個怪物……他要做什麼?」 「我……又聽不懂了。」紅萼怯怯地回答。 「你不需要再聽懂了。」右手的臉上浮起一絲獰笑:「你什麼都不用再聽懂了。」 他的手忽然鎖住了紅萼柔軟的喉骨,只要收緊,她就連喊都喊不出一聲,右手想了想還是最後交代了她一句:「亂紅樓的女人,只能有一夜,一夜之後,都要處死,沒有一個活人可以聽我們的秘密,你明白麼?」 紅萼用力點頭,忽然又用力搖頭,美麗的眼睛裡滿是瘋狂的恐懼,若是可以開口一定會大聲尖叫。 「不過……」右手忽然又放鬆了手指:「我或許可以幫你做件事情,做為交換。你現在要什麼我都不能給你了,我只要走出這個大門,就有人過來把你處理掉。你說說還有什麼遺願吧。」 紅萼慘笑,搖了搖頭。 「你臨來之前……正在做什麼?」右手不甘心地提示了一句,「你跟的那個男人,要不要我提拔他?」 「臨來之前?」紅萼已,慢慢絕望:「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去秦淮河投靠一個女人,可笑麼?那個男人……只不過是扔開過我一次又追上我罷了,我不會再為他做什麼。」 「看來我真的幫不上你了,那個女人是你朋友?」右手的眼中又慢慢露出殺機。 「一面之緣而已,秦淮河上的碧岫,哪有我這樣的朋友?」紅萼雖然害怕,但心裡也是慘白一片,死了就死了吧,活著本也沒有指望——做那個傻子的洗衣婆麼? 「碧岫?我聽說過。」右手的手指又一次搭上紅萼精緻的面龐一點點下滑:「沒想到還有人有這麼大面子,這位花魁姑娘好像是出了名的傲氣。」 眼睛、鼻子、嘴巴……紅萼並不瞭解對面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紛紛亂亂的迎送生涯,王家的苦悶,道路的艱辛……人的往事總是會在最後的瞬間湧上心頭,她忽然哭叫著:「罷了罷了……你殺了我吧!我什麼也不知道,就因為杜鎔鈞一句話,我就傻子一樣向秦淮河跑,活該找死!」 「你說什麼?杜鎔鈞!」右手的臉頓時凝滯:「他說什麼了?你不要怕……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沒有什麼事情,偶遇而已。」紅萼奇怪於這個男子臉上也會變色:「他說,叫我去找碧岫,就說是京冥讓我去的,碧岫一定會好生照顧我。」 右手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絲笑容,聽見「杜鎔鈞」三個字已經是意外,沒想到,居然還有京冥。 「我終於知道你躲在什麼地方了。」他猛地站了起來,披衣,向外走去。 「大人!」侍立門外的下人們一起躬身。 「那個女人……」右手皺了皺眉,送去審問口供,也是死在牢裡;若是叫他們留給自己呢?又麻煩的要命。他揮揮手:「做掉吧……」 「是。」亂紅樓外也不知埋了多少女人的屍骨,那些當差的小廝侍衛,只怕比樓外任何一個殺手都沾過更多的血腥。做掉一個用過了的女人,就好像扔掉一件穿破的衣服一樣,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 右手走出了亂紅樓,樓外的天空一片湛藍,初冬的清冽讓人振奮無比,至於那個女人,有什麼過去什麼委屈,早已不是他所能記得的事情。 「備馬!喊上七廳幾個兄弟,有事做了!」右手急急忙忙的吩咐,七廳,又稱「五指廳」,是他的嫡系屬下,也是演武堂精英裡的精英。 京冥這個傢伙,居然突破了他這麼多重防衛,還居然在他眼皮下放走了霍瀾滄!右手的心裡充滿了挫敗感,喃喃道:「我讓你跑了兩次……但是,絕不會有第三次了!」 殺戮的欲望頓時充滿了胸膛,背後的鞭傷似乎也不那麼疼了,看來演武堂治傷的藥膏果然靈驗。過去的東西就是過去,只有弱者才喜歡憶舊。 「大人!」轉眼間,七廳二十三名殺手已經整裝待發。沒有詢問,只有徹底的服從。 「走——」右手翻身,上馬,向遙遠的南方打馬而去。身後馬蹄翻飛,激起了北國大地一片風塵。 §中卷 第十五章 君量當一杯 一陣從喉嚨裡迸出的咳嗽,驚破了一屋的寧靜,素衣的少女眸中滿是擔憂,緊緊握著父親的手。 「諾顏。」身後,火鷹捧上藥碗,示意她隨他出來。 「喂!」諾顏憤憤仰首:「你不是厲害的很麼?怎麼,怎麼爹爹這麼一點小毛病到現在還治不好?」 「秋冬之際,本來病症就容易加深。」火鷹皺眉:「更何況,你爹的病在這兒。」他輕輕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那怎麼辦,我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諾顏煩躁地搖著頭,「讀過幾本書很了不起麼?這樣的世道,能活下去就萬幸了,還講什麼氣節,和誰講啊?」 「你爹不是因為什麼氣節才病倒的」,火鷹搖了搖頭:「是因為懷疑,他堅持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忽然就這麼被毀了,或者說,他逃避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就這麼來到面前,他撐不住。諾顏,我也沒法子治別人的心病的。」 諾顏的眼光轉為一種淒冷,火鷹多少有點擔心,眼前的女孩子早就不是昔日的大家閨秀了,她胸中的怨氣在與日俱增,任誰都可以一眼看出她的憤怒。 「他……還好嗎?」諾顏忽然問,火鷹自然知道她問的是誰。 「很好,他現在和霍幫主在一起,就快要到京師的總舵了……你要不要見他?」火鷹問,略帶苦澀。 「我不要!」諾顏忽然大聲道:「我見他做什麼,難道我們現在還有資格談婚論嫁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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