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三七


  江中流和蘇曠對望了一眼,江中流行禮道:「參見大人。敝幫新喪不能遠迎,大人見諒。只是不知大人」

  何鴻善打斷了他:「我來這兒,還是那樁舊事。江幫主,你還不肯同我合作,掃平南疆麼?」

  蘇曠聞言一驚好直接的問話。

  「你是蘇曠?令師近年可好?」何鴻善本來就胖,一笑起來,滿臉褶子層層堆疊,「如今該稱一聲蘇大俠了。哈哈哈,看來蘇大俠雲遊江湖,已不記得我們這些俗人了……」

  蘇曠一驚。他自問記性雖不算極好,但若是曾經見過何鴻善,必然會有些印象,怎麼會一絲也不記得?

  何鴻善,何鴻善……他極力回憶電光石火間,蘇曠影影綽綽記了起來如果當真就是那個何鴻善,他們倒真是有過一面之緣。

  何鴻善咳嗽一聲,從腰帶中緩緩抽出一柄刀來,刀鞘也不知是什麼質地,綠幽幽的一片冷光,嵌滿了各色稀世寶石,只怕單單一個刀鞘,就是價值連城:「蘇大俠不記得我,也該記得這柄『麒麟膽』吧?」

  當然記得。那一年大將軍洪塔山五十壽誕,曾掛出上古奇兵「麒麟膽」助威,說是比武助興,三十以下的年輕才俊能者得之。

  那年蘇曠才不過十八歲,自然手癢心也癢,沖上擂臺連勝七場,卻敗在了眼前這個人手下。

  何鴻善一戰成名,滿朝呼之為「麒麟使」,從此以後軍功赫赫,一路升到今天的位置……然則那年的何鴻善不過三十歲整,身高九尺,儒雅俊秀,有「小周郎」的美譽,又怎麼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蘇曠不笨。這一大清早的,人家船幫一出事,他何大人就巴巴地跑了來,總不會真的是為了公務。

  何鴻善輕輕托起刀,遞了過來:「蘇大俠,昔年我長你一輪,本來就不該在你連戰之後出手,至今耿耿於懷,耿耿於懷。如今蘇大俠名滿天下,我好生羡慕……寶刀贈英雄,物歸原主。」

  江中流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蘇曠一身功夫倒是不必在意,但是他手裡有南疆的神龍金殼線蟲,如果得他相助,破月亮峰必然勢如破竹。他看著蘇曠若無其事地接過刀來,又微微一笑:「中流,何大人贈我寶刀,你也要送我一樣東西,才好成雙成對。」

  江中流喜道:「只要你開口。」

  蘇曠嘴角冷冷一撇:「借我一條船。」

  江中流愕然:「蘇曠!」

  蘇曠低頭看了看刀:「我這人怕死又怕蠱,貪財又貪命,真是抱歉了。二位的大計在下不便聽下去,告辭了。」躬身一禮,轉身而去。

  何鴻善伸手要攔,卻被江中流按了下去。半晌,何鴻善才道:「他既不答允,憑什麼收我的刀?」

  江中流搖搖頭:「大人你自己說的,寶刀贈英雄,物歸原主罷了,讓他去吧,憑我們的交情,他總不至於幫阿瑪曼貢。」

  只是他話音未落,外頭一陣喧嘩,立即有人沖進來稟報:「幫主,蘇曠搶了馮姑娘走了!如何是好?」

  何鴻善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幫主,你看,你還是高估了他。」

  江中流的拳頭握緊,又鬆開,終於一拳捶下:「我去追他回來」

  兩個日出與日落之後,又一次漫天星光中,湖畔已經在望。

  馮笑兒縮在蘇曠的外衣裡,睡得正香,不時還嘟噥著咒駡一兩句,憨態可掬。

  也難怪當年江中流冒那麼大風險舍阿瑪曼貢而就馮笑兒,有幾個男人不願意呵護這樣的女孩子?阿瑪曼貢她太能幹,也過分鎮定,天生就是發號施令的人物,相處起來,定是不大愉快。

  唔……其實……蘇曠一想起阿瑪曼貢,滿腦子都是小金搗亂的那一幕阿瑪曼貢指尖掠過鼻尖的感覺似乎還留在記憶裡,柔弱無骨地一揮,就是淡淡的白芷香氣……

  蘇曠忍不住效仿著撣了撣鼻子,但那種又酥又癢的感覺,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要說當年晴兒好像也打過人,下手就重如男子他忽然搖頭笑笑,呸,這有什麼好比較的,挨女人打難不成還是光彩的事情?

  他甩甩頭,索性縱身躍起,拔出麒麟膽臨波而舞。

  他這些年來行走江湖,但凡有閒暇,必要苦練功夫,嚴寒酷暑拳不離手。這天地浩渺,波濤之中,小舟一葉風生水起,蘇曠只覺得越練越是開闊。舟隨水,人隨舟,刀隨臂,風連刀,一時間竟有天人合一之感。他內息遊走極是充沛,忍不住就是一聲長嘯。

  蘇曠胡思亂想的當兒,馮笑兒就已經醒了。看著蘇大俠板臉托腮揉鼻子,笑兒忍笑忍得肚子痛,正準備出言諷刺,卻見他一路刀法施展開來,在這船頭方寸之地竟是大開大闔,行雲流水。

  馮笑兒自幼長在南疆,武學造詣頗淺,而江中流動手又多半是性命相搏不會好看,第一次看見名家刀法,只驚得目瞪口呆。待蘇曠一路刀走完,收勢吐氣,她才忍不住大聲贊道:「好刀法!蘇大哥,你果然是習武的奇才。」

  蘇曠微微笑道:「醒了?你想學,我教你就是。」

  馮笑兒睜大了眼睛:「當真?只是……只是你天賦異稟,骨骼清奇,恐怕我學不來……」

  蘇曠不禁樂了:「骨骼清奇?少聽那些唬人的鬼話。所謂天賦是反應快悟性高,和骨骼沒有什麼關係。我生平所見高手也算不少,其實大家天賦都差不太多,後天的成就說來不過是勤學苦練多用心而已。」

  馮笑兒奇道:「如何用心?」

  湖面上似乎有一個小小黑點,越來越近。蘇曠目不轉睛地盯著:「但凡高手多半是武癡,須知習武本身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拳腳心法刀槍劍棒,變化萬端存乎一心,鑽研久了自然而然會取得進益。再有機會和高手切磋,簡直就是生平第一快事!不得其樂就不得其道,你看千百年來,有無數殺手刺客,可沒有一個能成為一代宗師。」

  馮笑兒點頭,回想阿瑪曼貢研習蠱毒藥草的時候也是不眠不休,如瘋如魔,看來武學和蠱術也是相通的。只是又想起江中流所說的江湖俠客:「可是你們做大俠的……難道習武和行俠仗義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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