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一三


  「如果真的有什麼事,趕緊離開,保護好你自己……日後見到鐵敖,告訴他,姓況的抱歉了。」老泡深望了他一眼。如果有時間,他想對這個孩子說很多話,但是來不及了。他拍拍蘇曠的肩頭,又敲敲他的額頭,「當然,一切你自己決定。」

  這個孩子的師父是手把手地將愛徒交到都一泡的,可惜鐵敖失算了。在命運的滔滔洪流之中,本來就沒有人能夠相互扶助,一個浪頭打來,所有人都將捲進戰場中。

  柳銜杯並非僅僅在尋釁滋事。當年他只有二十歲,就已經是魔教中的第二高手,也是滿懷雄心壯志來到中原武林的。況園一役,他一柄劍攪起腥風血雨。當時揚州城裡雲集了無數武林高手,但沒有人能壓下他那柄劍去。他當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達能過過招,見識一番名揚天下的少林絕技,可是達能始終站在人群中沒有出手。一直到他狂吼「今日終歸一死,兄弟們大開殺戒」的時候,達能才終於站了出來,說,住手。

  那一住手就是十四年。

  有時候柳銜杯也會想,如果當時沒有住手,結果會是什麼?會有幾條命來換他們兄弟的三條命?

  這個數字取決於達能的武功高下。

  今夜之後,柳銜杯不會再有遺憾了。

  蘇曠闖進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機會讓那兩個人住手他們哪裡是在切磋,根本已經殺紅了眼睛。

  慧權和玄印都在關注戰況,唯有顏中望一眼看出他的焦慮:「怎麼了小蘇?」

  「顏大哥……」蘇曠極快地說了一遍短箋的暗意,「泡叔說事不宜遲,咳,你趁亂逃命要緊。」

  顏中望搖頭:「天下能臨二王書法得其神韻的人,固然不會太多,但也不會太少,你們……確定是令師親筆所寫?」

  蘇曠脊背一挺:「顏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將心比心而已。」顏中望淡淡地道,「我沒有徒弟,不過聽人說師徒如父子,我想父子和兄妹也差不多。如果我妹子身處險境,我絕不會交代一封奇怪書信,然後置之不理。」

  不錯!蘇曠本來還在懊惱,師父的密信居然還要泡叔破解,自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經顏中望這麼一提,他才覺出不對這封信對他來說太過陌生,怎麼也不像是出自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師父的手筆。

  可是為什麼,這一節泡叔想不到,顏中望卻一語中的?

  將心比心。

  蘇曠一把拉住顏中望的手:「大哥,我求你告訴我,漕銀到底是怎麼回事?」

  顏中望摸摸他腦袋:「是我一時激憤。那時候我一路逃向揚州,路上沒了銀子,又饑又渴,見前面有許多役夫在搬運箱籠,就想過去問問,能不能討個差事,沒想到正是京城和揚州交接的當口,我還沒靠近就被幾個人趕開。我氣不過,爭了幾句,那個肖之龍就一鞭子抽了過來……一路上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被他一激,索性當了他的面,大模大樣地跳上官船,撕開官封,取了二百兩銀子。」顏中望多少有些慚愧,「我,我只想那廝出了這檔子事,只能自認倒楣補上缺口,離開後才明白過來,那本是國庫撥的運河漕銀。那銀子我不好退回,也不敢留用,見揚州城北門外有人開賒粥的鋪子,就偷偷放下離開了……沒想到,就出了這等事情。」

  蘇曠點頭:「這麼說來,如果不是揚州知府昧下銀子,就是你走之後來了正牌的強盜,那個肖之龍又弄不清他們的來路,便一股腦兒算在你頭上。」

  顏中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橫豎都是一死,我也無所謂了。」

  蘇曠沉默。顏中望也沒有說錯,劫掠官銀,管他數目多少,都是一個死罪。

  那邊柳銜杯飛身而起,雙腿絞住達能的右臂一帶,達能一個踉蹌撞在南窗上,將鏤空窗櫺撞下大半來。

  柳銜杯已經穩穩立在地上,雙掌齊出,達能雙掌一對,二人內力互激。達能背後借不得力,後腰在窗臺一靠,借勢翻了出去。

  柳銜杯哼一聲,跟著也翻了出去。

  玄印看得入神,忙跟著就往外跳,口中喊著:「師叔祖小心……」

  慧權回頭:「顏大俠好快的速度,這幾日就找了傳人?」

  顏中望呵呵一笑:「大師何必取笑我?」

  兩個人言談間一副頗為熟稔的樣子。

  慧權目示窗外:「貧僧關心師叔安危,自然要跟出去看看,施主自便吧。」

  「不行。」顏中望反倒一把扯住慧權僧袍,「大師,你已經放過我一回,這次要是再讓我這麼走了,你如何交代?」

  慧權眉峰裡有森然之意:「我早說過,我要救的並非是你。」

  冷月,青燈,無星,斷月刀妖芒閃爍。

  戒律院的佛堂,一派如臨大敵之象。

  鏘!

  斷月刀破空而過,帶著詭異的弧直擊向慧權面門。慧權封刀直擋,半空中閃過火星數點,戒刀刀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槽。

  兩柄刀如鶴啄舌,仿佛都有了吞吐的靈氣,在咫尺方圓內尋找著破綻。顏中望一連七進,沒有一刀能夠搶入慧權的刀勢之內,而慧權的刀,也似被斷月的鋒芒壓得抬不起頭來。

  「呀!」

  雙刀在瞬間同時立起,手,眼,身法,步,刀脊,刀尖,一切都成了筆直的線,成了劃破長空的電,力劈而落兩人使出了一模一樣的招數,兩柄刀在半空相交,薄鋒和薄鋒撞在一起,那柄普通戒刀再也抗不住這偌大壓力,沿著剛才的凹槽生生斷裂。

  顏中望一招力盡,刀尖停在了慧權的頭皮上,而慧權手裡的斷刀,也抵住了顏中望的胸膛。

  「好一招佛光普照。」慧權慢慢站直了身子,顏中望一分一分抬起手腕。

  「大師武學造詣遠勝於我。」顏中望回腕收刀,「我不過是占了兵器的便宜而已。」

  慧權卻搖頭:「你不過看了幾眼刀譜,就能將金頂刀融入自家法門……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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