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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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權大是好奇,也順便瞥了一眼,胸中一口真氣惱得險些走岔遠遠的,烏篷船上桃花豔豔,綠衣的姑娘好像極其關切,正扶著船櫓探頭遙望。蘇曠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見自己的面容,就溫柔款款地含笑致意,百忙之中抽空點了點頭,一張清秀的面孔上滿是緋紅。 罷了,終究是看走了眼……慧權變拳為爪,扣住他肩頭:「小施主,顏中望在哪裡?」 蘇曠回過神來,但半邊身子已在慧權掌握之中,哪裡還能掙扎。他咬牙:「我……我不知道。」 慧權搖頭:「小施主,此事與你無關。顏中望盜我少林刀譜,傷我同門,這是門派恩怨,你擔待不起,帶我去。」 他這番話可謂光明磊落。本來此中內情根本不需要告知一個陌路少年,但他出語誠懇,似乎是在解釋自己的動機。 蘇曠挺胸抬頭,理直氣壯:「既然與我無關,三位大師自己找他就是。我打我的擂,你們找你們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慧權歎了口氣:「小施主欺我眼盲不成?你不認得顏中望,那這破月七式,是什麼人教你的?」 「若不是你們抓他妹子,顏大哥何必和你們為難?」蘇曠惱道,「他傷成那樣,你們非要他性命不可麼?」 他這句話喊得又急又響,底下看客一片譁然。 「胡說八道!」舟中老僧再也坐不住,也躍上大船來,面沉如水,「少林百年清欲,豈容你信口胡說?那女娃兒女扮男裝偷窺我少林絕技,顏中望持刀傷人強搶刀譜,我若放任他二人離去,少林顏面何存?慧權,你還囉唆什麼,押他帶路!」 慧權輕輕推了推蘇曠,小聲道:「莫要逞強。我師叔疾惡如仇,脾氣火暴,你少說兩句。」 蘇曠根本就不是少說兩句的年紀,一口氣反而上來了:「顏小望也不過就是多看了幾眼你們的刀譜,至於就要廢了人家小姑娘的武功麼?顏大哥已經口頭賠罪,你們不依不饒,還要他怎麼辦?我聽說禪宗弟子講究心性不起不動,離念離相,大師你滿眼門戶之見,動輒趕盡殺絕,依我看少林也唔!」 他被慧權一把捂住了嘴。 老僧漸漸動了真怒:「慧權,你又擅自做主放開他,我倒要聽聽!小施主,依你看,我少林如何?」 蘇曠嘻嘻一笑:「一直被血洗,依然是泰山。」 這一下,眾看客連「譁然」都不敢了,滿場鴉雀無聲,唯有滔滔河水翻滾南下。夕陽中運河如血練,春風已冷,肅肅如秋。 三個僧人一起變了臉色數百年來,少林是江湖中最倒楣的門派,但凡有邪魔歪道要染指天下,必定拿少林開刀,大小戰上百次,敗多勝少,死傷無數,說是「一直被血洗」倒也沒有冤枉他們。但是這種傷疤,又有哪個門派不是深以為恥的?也就是這種初生牛犢敢隨隨便便說出來。 慧權第一個反應過來,翻身跪下:「師叔息怒,童言婦語,百無禁忌。」一邊回頭,「還不快認錯。」 蘇曠也明白自己一時失言,但要他跪下認錯,實在抹不下面子,一時囁嚅:「大師,我我……」 老僧臉色極是難看,但他總不好當真難為一個半大孩子。他伸掌在蘇曠肩頭一按:「跪下。」 無論是身份禮數情景……最好是識時務為俊傑,蘇曠也不是那麼不懂事,但是不知怎麼了,今天就是拼命想要逞英雄。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成為眾人矚目的中心,第一次有姑娘眺望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崇拜的目光總而言之,他的血在燒,只覺得有豪情萬丈,寧死也絕不丟人。 肩頭似乎有千斤之力,蘇曠只覺得渾身骨骼都要碎裂了,再也支撐不住,想也沒想,一腿斜飛出去。 老僧悶哼一聲,忽然就蹲下了這一腳踢得不大是地方,大師們雖然清心寡欲,但該痛還是會痛的。 蘇曠嚇得魂飛魄散,拔腿就跑。 堪堪跑到船舷邊,正要往下跳,身後破空之聲迅疾,不知什麼東西向背後和雙膝打來。蘇曠騰空一躍,躲過下盤暗器,但另一粒是無論如何也閃不過了他咬牙聽天由命,但是身後咄的一聲響,回頭看時,一支毛筆已將一枚佛珠釘在甲板上。 蘇曠向左側一望,大驚:「袁三叔?你……你怎麼也在這裡?」 袁三摸著唇邊的細細鬍鬚道:「怎麼了?你泡叔能開澡堂,你三叔就不能做點兒小本生意?小蘇啊小蘇,袁三叔是怕了你了,怎麼在家想聽你說句笑話這麼難,跑外頭來就敢給我開這麼大玩笑?」他回頭,一躬到地,「達能大師是戒律院首座,德高望重,何必跟一個黃口小子計較?稍後我命他叩頭賠罪,要殺要打,不爭一時。顏中望就在我處,還請移步都一泡,咱們萬事好商量。」 達能大師勉勉強強站直了腰,似是要從袁三那張精明油滑的老臉上尋出些昔日痕跡來:「你是……袁不慍?想不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都一泡是」 「是我們兄弟三人的容身所在,說來還是托了大師的福。」袁三搖著腦袋,好像要把當年一些不愉快的東西搖去一樣。 達能雙手合十,輕宣一聲佛號:「罷了,看在你和況公子的面上,請吧。」 「都一泡就在那邊,一盞茶工夫就到。大師請。」 揚州城裡水道縱橫,河網密佈,他們正沿著一條青石小街向都一泡走去。身邊就是條小河,船櫓吱呀,伴著些輕快的笑聲過日子的抱怨聲。平靜而悠然的生活如同落在水面的落花,打著卷兒奔向遠方。 蘇曠走得有些發急,拉著袁三的袖子問道:「三叔你怎麼……」 袁三遞給他一紙公文:「小蘇,交朋友是件好事,只是結交須謹慎,你當兄弟是白菜,滿大街都是?」 是揚州府的公文,上書顏中望殺人越貨,強搶漕銀五萬兩,懸賞天下,有告知者即予花紅五千兩云云。 公文上的時間已經是半個月前,那時候顏中望應該是在離開少室山,一路逃向揚州的路途之中。 「不會……不會是真的。」蘇曠的手心開始冒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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