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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計議己定,萬貞兒不再久留,轉回玉華宮後,刻意打扮了一番,還特別為朱見琛做了幾樣可口的菜肴,當張敏將皇上請到時,萬貞兒百般嬌媚,風情萬千,故意將他灌醉,三更半夜的時候,便將萬太師設計的情節,有板有眼的說給皇上聽。

  她灌醉朱見琛的目的,原意是想藉他神智不清時,能糊裡糊塗頒下一道密旨,豈料偷雞不成蝕把米,皇上一夜酣睡,全部白搭。

  有了第一次失敗的經驗,第二次萬貞兒沒敢讓皇上喝半口酒,在錦榻之上施展出渾身解數,使朱見琛好好樂一樂,翌日晨起,萬貞兒始將「夢」中之事稟明。

  朱見琛笑道:「貞兒,夢中之事,不足採信,你大概太關心朕了,所以才做那種惡夢。」

  萬貞兒連番失利,大是懊惱,終於被她想出一個奇策妙計,這日夜晚,與皇上春風一度後,便假裝沉沉入睡,夜半時分,以夢囈的語調,加上逼真的表情動作,煞有介事的將虛構的故事表演出來,真好似在夢中遇見了什麼驚駭恐怖的事。

  朱見琛被她的尖叫聲驚醒,見萬貞兒滿頭大汗,一臉驚惶,時而呼喊陛下,時而叱斥狂徒,最後赤身露體的跪在床上,痛哭失聲,涕淚交流,當真是唱做俱佳,唯妙唯肖。

  連忙將她叫醒,萬貞兒故作訝異狀,道:「皇上,這是什麼地方?可是九幽地獄?」

  朱見琛道:「這是玉華宮,你胡說些什麼?」

  萬貞兒說道:「可是,臣妾明明親眼見皇上被人用劍刺死,呶,劍就刺在胸膛上。」

  伸出羊脂般的玉手,在朱見琛的胸膛上摸來摸去,皇上緊握住她的手,道:「貞兒,你又在做惡夢了。」

  萬貞兒摸了一把淚,以異常鄭重的語氣說道:「這不是夢,臣妾很擔心是一個不祥的徵兆,因為如果是夢的話,不可能三次看到的景象完全相同。」

  朱見琛此刻也不由有點動搖,道:「你說你看見三次完全相同的景象,朕被人用劍刺死了?」

  「是的,兇手也是同一個。」

  「是什麼人?」

  「一個癩痢頭的少年。」

  「有多大年紀?」

  「大概有八九十幾歲。」

  「到底有多大?」

  「臣妾被嚇壞了,無法確定,大約在八歲以上,十五歲以下。」

  「這個孩子可曾開口說話?」

  「他說他是奉關帝之命,來奪大明江山。」

  萬貞兒演得逼真,朱見琛深信不疑,在她旁敲側擊的慫恿下,果然頒給她一道密旨,命她知會萬太師、錦衣衛,將八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癩痢頭孩子,以及一切陰謀造反者,一律就地正法。

  行動快速無比,第二天便展開了,北京街頭,鬼哭神嚎,不少癩痢頭的孩子皆做了刀下之鬼。

  翰林馬友德的兒子,因為頭上長了一個瘡,被快刀王立當場劈死。

  侍郎馮子貞的麼兒更倒楣,頭頂不小心被石子砸了一個洞,貼上一塊膏藥,也被花三郎視作癩痢頭,在萬太師公報私仇的唆使下,做了屈死鬼。

  瘋狂的屠殺行動一直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處處都有孩童遇難,處處都有孩童陳屍,然而,萬貞兒父女為恐打草驚蛇,始終密而不宣,死難的孩子們竟無一人知曉何以獲罪致死。因而人們驚惶失措,草木皆兵,卻不知如何防患於末然。

  通!通!通!二更時分,方禦史家的大門被人擂得震天價響,方正披衣開門,見是翰林馬友德,驚疑不己的道:「馬大人深夜造訪,神色惶急,可是發生什麼重大事故?」

  馬友德淚眼滂沱的道:「老賊橫行無忌,小犬慘遭王立殺害致死,請方大人奏明皇上,為小兒申冤。」

  對這件事,方禦史尚屬初次聽聞,還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經緯輪廓,侍郎馮子貞又哭訴上門,大家交談之下,這才得以知曉一個大概。

  馮子貞悲憤激昂的道:「小兒個人的生死事小,天下孩童的生死則事大,下官此來,主要是想請方大人火速進宮面聖,救救天下百姓的孩子。」

  馬友德接口說道:「同時,方大人的大公子少俊,二公子少飛,可千萬要小心提防,別遭了好人的毒手。」

  一語提醒夢中人,方大人大吃一驚,正想入內去叫孩子,門外人頭鑽動,快刀王立、大法師哈山克、逍遙子費無極、江湖浪子花三郎,還有太監張敏,己領著大批錦衣衛,將方宅團團圍住。

  方禦史緊走幾步,原想沖出門去和他們理論,反被王立推回房裡來,冷言冷語的道:「方大人,外面風大,還是屋裡比較好。」

  說著,與張敏等五人一字排開,將整個房門全部堵死。

  其他的錦衣衛動作也不慢,窗前窗後,門裡門外,皆有人把守,可謂密不透風,滴水不漏,任何人休想自由出入。

  方禦史不禁大為光火,沉臉說道:「本官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爾等如此囂張跋扈,心目中可還有王法?」

  張敏走上前來,三角眼在方正、馬友德、馮子貞臉上打了一個轉兒,陰陽怪氣的道:「咱們此來,正是在執行王法。」

  方禦史不肯示弱,厲聲責問道:「執行什麼王法?」

  快刀王立截口說道:「方大人,請別將話題扯得太遠,快將府上的兩位公子請出來,有一件事下官想證實一下。」

  方正在朝中,連皇上都敢頂撞,怎會怕他一個錦衣衛指揮,正氣凜然的道:「慢著,本官想先知道,馬、馮二家兩位公子的死因。」

  張敏冷聲答道:「只有四個字:陰謀造反。」

  馬友德、馮子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齊聲反問道:「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會陰謀造反?」

  快刀王立道:「一點不差,是有這麼大的一個孩子,企圖篡奪皇位,下官等乃遵旨行事。」

  方禦史憤怒不已的道:「哼!我看你們八成是假傳聖旨,公報私仇。」

  張敏嘿嘿一聲冷笑,道:「方大人,假傳聖旨是會砍頭的,不信可以進宮面聖查清楚。」

  方正怒聲喝斥道:「本官會的,今日早朝,定當奏明聖上,問爾等一個濫殺無辜之罪。」

  快刀王立道:「方大人的兩位公子該請出來了吧。」

  花三郎也在一旁猛敲邊鼓:「以方大人的身份地位,一旦逐室搜查,大家的顏面都不好看。」

  方正、馬友德、馮子貞乃一介文士,手無縛雞之力,憑的只是滿腔志節,一身傲骨,根本無法與這群如狼似虎的武林高手抗爭,方正心念電轉:「看來我們方家命中該絕後,少俊這孩子可能免不了會慘遭毒手,但無論如何,老夫即使拚了這條命不要,也不能讓皇子少飛受到傷害。」

  當即命夫人將少俊叫出來。

  快刀王立目賽銅鈴,凝視著這個英挺俊拔,充滿書卷氣的孩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方少俊。」

  「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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