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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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兩入耳中聽到嚶嚶低喚和啜泣之聲,間有極細極清的幽幽嘆息。又聞惻惻乾笑之聲。 兩人不由先後睜開了眼睛,只覺眼皮好像有千斤重,頭痛欲裂,全身軟癱中尚有又麻、又酸、又痛的難受滋味。總算都模糊看清側邊的人了,都各一怔,文奇尚未開口,便聽對方一聲喜極而叫:「文哥,好了!千萬不要亂動和開口說話,你中了怪物奇毒,老……人家剛給你服藥、搽藥……」雖是嬌音嚦嚦,再熟能詳,因哽咽之餘,又喜極而致略帶澀硬,是她!他心裡想的果然不錯,不是黑龍姑還有誰? 那霍春風呢?鼻端剛聞到蘭香細麝,身邊倩影綽約,翠眉深鎖,似惱還顰,依稀不定,似曾相識燕歸來?他得少林絕學,內在潛力實比李文奇還高一籌。只不過缺乏經驗,未及運用而已。這時,他俊目放光,心中不知受了什麼突然感觸?是驚?是喜?疑假?疑真?反而把眼閉上了。原來,出他意料之外的,眼前所見的,竟是那少林大會上,含情無語向東風的縹緲兒顏舜英。 他腦中一陣旋轉,心中打了幾百個滾,真怪!幾疑是眼花了?還是在夢中?她?怎麼會為了自己的事,冒險入山,為自己討鏢?那黑龍姑席素雯,他雖不認識,卻早聽李文奇說過,心中有個譜兒。她之所以間關涉險,必是探出李文奇和自己結盟同行,又知道失鏢情況,少女癡心,苦戀情郎,只求討好,不計一切,恃技性驕,只望能取到鏢銀,不但可向情郎表功,還可結納自己,口角春風,幫她說話。苦心孤詣,的是可人。至少,她用意在此。否則,明知中條四凶利害,如非情深一往,決不敢冒失地到虎頭口裡來拔牙…… 至於這位顏姑娘,可說只有一面之緣,雖自己心中曾有一陣輕微的波動,那僅能說是愛美乃人之常情。雙方未有情愫,更未通款曲,她卻是為何?竟為自己的事,來冒這個危險呢?如萬一弄出不堪設想的後果,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不但愧對乃父和師門,內疚於心,恐怕要此恨無絕期了。 只聽鶯聲身邊轉,她在說話了:「霍師兄,怎麼樣了?只管閉目養神,等藥力透過便好了……」聲音中充滿了關注、溫柔,可以猜測到她那一雙明眸秋水,也一定深藏著無限的關注、溫柔。 他只覺得一陣暖流,由耳入腹,傳遍全身,把所有痛苦都忘記了。急急張開雙目,想開口道謝問好,卻茹茹說不出口來。正是少年初識情滋味,欲說還休!他想坐起來,卻被伊人一雙纖纖玉手輕按雙肩,使他無從反抗,也根本無力反抗,不想反抗,乖乖的躺著不動。心中泛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滋味,是感動?激動?似都有一些,只見他把一雙明眸,呆呆的看著她。 大約他的眼光利害,飽含男性的魅力,她被他看得紅霞上頰,嬌羞不勝,飲眉低面,若不勝情。更顯得宜喜宜嗔春風面,又紅又白俏龐兒,好不美煞! 他自怪輕狂,也覺得耳根發熱,熱流全身,耳聽那邊的妞兒在盈盈低訴,喁喁微語,入耳蕩漾。面對螓首低垂,拈衣弄帶的玉人兒,只覺全身飄飄,說不出的舒暢。 猛聽一聲乾笑,刺耳難聽的口音:「你倆可再靜躺一會兒,俺老人家難得這番的快活,完全履行諾言,傷癒後就讓你倆帶人取鏢回去好了!」 四人同時一怔,那門板樣的桑老怪已晃悠悠的出現在四人之間,竭力放緩口氣。在他,是有生以來難得的客氣了。但話入四人耳中,卻是如聞倀鬼夜哭。 李、霍二人才猛然醒悟自己處境之險,身在絕谷古洞中,躺在潮濕的石床上,面對著的是以吃人心、肝、腦漿出名的綠袍魑魍桑羊,說不定他一時躁急,惡性復發,伸手張口,便成了他的口中美食。兩女雖說已經放出來了,畢竟是女孩兒家,雖出身名門,可是道行有限,萬非老怪對手!自己二人又是泥菩薩過江,做了待宰羔羊。何況還有他門下的師徒五人,都是無一好惹的惡鬼,萬一撞了回來,只要三言兩語,說活了老怪凶心,那還了得?便是和他師徒五人動手,也不見得可脫虎口……想到這裡,不由一股冷氣打從心眼內泛起,把剛才的兒女情懷嚇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人側顧二女,都俏臉起霜,翠眉秋意,因心中氣極,餘怒未息,憤激之色,隱現眉宇,恐二人壞了大事,被老怪看出破綻,那就完了! 所以,霍春風首先發話,道:「老前輩,可曾得手?好險!」 只聽老怪怪笑連聲,嘻著大嘴道:「當然手到成功,尚賴你倆助力!這對孽畜果然礙手礙腳,還好!它倆的丹元交結成的一頭小孽畜,剛出胎不久,深藏泉眼匠處。俺原意先封它倆歸路,使它倆無法回到老巢去吞吃胎元。萬一尚未分娩,便讓二位得手後,俺再把它倆制住,剖腹取出丹黃。俺一下去,便發現物事。那只雄的負了重傷,還想當先搶下吞吃胎元,在泉眼內和俺拼命,費了很大手腳,才把它宰了!那雌的卻毒發心昏,找你倆晦氣,幸而你倆跑得快,只給孽畜撞折幾根石柱,狂噴了幾口毒氣,二位來不及關閉洞門,便著了孽畜道兒。還幸那孽畜已毒發昏迷,被俺趕出,加了兩掌,一同丟入泉眼內,仍做死在一起的恩愛公婆去啦!哈哈!」 那老怪太得意了,唾沫四濺,連那顆大腦袋都不住的晃動。兩人卻如刺在背,心中好不難受。只是欲振無力,都提心吊膽,恐一著走錯,滿盤皆輸,卻是太不值得! 那老怪見二人沉默不語,二女俯首及膝,咕嘟的咽了兩口唾沬,乾笑道:「你們放心好了!俺難得快活。這次既然助了俺一臂之力,一定照約行事,那幾個孽障也不敢不聽話的。只是,以後碰著,便難說了……」 猛的,前面傳來一聲聲似人非人,像獸非獸的奇怪呻吟聲,慘厲淒切異常。正在高談闊論的老怪物霍地住嘴,大頭一搖,急哼:「你們只管歇著,俺那老伴正為藥力和內毒交戰而難受,可憐呀可憐!俺去看她……」也不見他怎樣起步作勢,兩肩探搖,便消失在暗影僻處。 四人斷未料到這人人聞名色變的老魔頭忽改常態,居然人性流露,對那老伴更是無比關切。急急趕去,端個好丈夫。只不知他那老伴像個什麼樣兒?剛聽那像人像獸的怪聲,真是前世修到的,滑天下之大稽。如非親眼目睹,誰也不相信! 兩人如釋重負,各自長呼了一口氣,都覺得傷病漸減,呼吸漸暢,已能開口說話並轉動身子,便都要坐起來。 那席素雯早已伸出玉手,把李文奇輕輕抉起,俏臉兒幾乎和他貼在一起,有意無意的緊緊偎依著他。並輕移香肩,使他背部靠著省力兒。 在這個時候的李文奇,恍如沾在熱灶上的棉花糖,軟飄飄的領略軟玉溫香,消受著幽香蘭息。危難中見真情,不但捨不得疾顏相向,眉宇間洋溢著接受異性撫慰的愉快和幸福,調息入定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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