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血影魔功 | 上頁 下頁


  胖子賊嘻嘻地一笑,一縮脖子:「喲喲!在美人面前,俺只有躺著不動,乖乖的等美人手刃為快咧……」

  少女玉臂剛要抬起,卻被少年順手握住,指著場內說:「你看!好戲才真正開場哩,你可瞧出苗頭嗎?」

  原來,那「鐵羅漢」一入場中便如蛟龍出海,挾雷霆萬鈞之勢沖到,直奔「怒金剛」。怒金剛卻似怯敵示弱,不敢接戰,騰蹄避開,「鐵羅漢」又勢如狂風暴雨,接連衝刺,怎奈這小畜牲出娘的醜哇,總是左逃右躲,一點也不敢進敵。全場都在大聲亂叫,有的已鼓噪「怒金剛」的牛主,叫他滾出來牽回「怒金剛」,算「鐵羅漢」贏了啦。可是,形勢突變,全場立時靜寂觀戰。

  原來,那「鐵羅漢」三沖五撞,翻騰了十多回,已顯出勢緩威減,口中狂噴白沬,轉折也漸遲鈍。那「怒金剛」仍是靈活地作勢誘敵。這時,「鐵羅漢」已衝擊了幾十次,總是落空,已是強弩之末,只有喘氣的份兒。那「怒金剛」驀地一聲怒吼呼呼,咆哮如雷,揚蹄奮角,發起猛攻,勇不可當。角起處血肉橫飛,「鐵羅漢」只有慘吼連聲,在場中打轉的份兒。可憐氣力早已白費,剛才威風全失,只有挨打。真像蓋世英雄,已失氣力,束手讓人宰割一樣。只聽幾聲慘厲的悶呼過處,「鐵羅漢」屍橫就地,原來已是腹穿見腸,被「怒金剛」鐵角在肚腹上一處傷口連挑幾次,裂成一個大洞,不死何待!

  這時,全場暴彩,喊叫連天,好像瘋狂了。連知縣大人和鄉紳們都離席站在看臺邊上來看。

  那少年洋洋得意,一抹鼻尖道:「容妹,你看小兄眼力如神。一見『氣怒金剛』一對金剛火眼,不同尋常。揆情度理;牛主人如非胸有成竹,穩操勝算,如何肯讓它和比它身大兩倍的強敵對陣,丟人現世呢?」大約發了酸氣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妙哉,想不到此畜狡猾如斯乎,深得老謀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爭之旨,又得孫子奪其朝銳,擊其暮歸之意,好個以逸待勞,洞悉克敵之計也!」

  少女早忍不住用粉拳槌了他幾下,幸而別人都在注意場中,無人理會。

  場內卻又起了爭端,怒駡大叫之聲大作,十多個壯漢已搶步出場,攔住正在興高彩烈,燃放爆竹,為「怒金剛」掛彩,準備牽著它到看臺下謝賞後繞場一周退出的牛主人。其中一赤膊紅臉的大漢,虯筋暴起,大約是「鐵羅漢」的主人,正一把抓緊「怒金剛」主人的領口,大罵。

  「狗娘養的!不是東西,為何先用砒霜和入酒內給你那畜牲暍,才引發畜牲凶性。狗娘養的,如不賠老子的鐵羅漢,只有先把你這小子扭斷脖子,祭老子的寶牛,再碎削你的畜牲……」

  那「怒金剛」的主人大約是一良善鄉農,早已嚇得面青唇白,兩腿篩糠,牙齒打架,撲通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叫:「毛大爺,高……抬……抬貴手,實在寃枉……」

  「好個狗娘養的……」大漢額筋暴起,劈面就是一掌:「你還耍賴,畜牲的眼睛紅得這樣,還不是喝了砒酒?能瞞得過毛大爺嗎?」拍!拍!又是兩耳刮子。

  姑娘大是不平,分明是恃強欺弱,無理可喻。嬌叱一聲,就要飛身入場。只聽鼓聲大震,場外一聲大喊,十多個身穿號衣,手執鐵尺的衙役沖進,大叫:「毛火猴不得恃強,靜聽諭話……」原來,知縣和鄉紳等在臺上看得分明,早已大聲喝止。因為人多聲雜,姓毛的根本不曾理會。縣太爺一見姓毛的竟敢抗命,雖然平時和他有來往,姓毛的也是縣內有名土豪惡覇,財主世親。且知他對「鐵羅漢」愛如性命,那畜牲不會耕田,卻會鬥人,就是想把耕具加在它身上的人無一不被它鬥傷,甚至當場斃命。只有毛本人可以棄它,放心吃草,又不拴好,任它到處踐踏菜園,大吃青苗莊稼。不但不賠人家,還說別人能得它的「神牛」下顧,是好運臨頭。畜牲吃飽了,見人就追,逢牛便鬥。有不少的過路客人因不知利害而被撞傷鬥死的人不少,弄得方圓數裡內的人家聞「牛」色變,入崇安縣的人也在一進縣境便先聞它的凶名,連主人都帶著得聲名遠震。他更愛之如命,任何人敢於向它擲石頭便就等於打了他。被門死門傷的人的家屬向他理論,他先是怒火沖天,說別人招惹了它,死有餘辜,傷是命大。如見嚇唬無功,便仰天大笑,油腔滑調地兩手一攤!

  「你們去問它吧!問它為什麼要鬥人?關老子什麼事?老子看一定是前生寃孽,被它的人都是前世欺侮了它。它今生自然要還報……」

  氣得人家要打死它償命,他吹鬍子瞪眼睛:「老子是它主人,你敢打它,就是打老子,誰敢動它一根毫毛,馬上送縣內嚴辦,至少坐三年牢去!」

  有人反問:「你不是說只問它,不關你的事嗎?」

  他笑得嘴巴三天合不攏:「是呀!是呀!老子說一就是一,斬釘截鐵,只要你們問它,它回答你,不論是前生寃孽不寃孽,聽憑要殺要割,老子絕不過問。」

  蠻理如牛,活活把人氣死!

  這一次鬥牛大會,也是他的作論,在崇安縣,是破天荒的一次,難怪看熱鬧的人這樣多,無非好奇和看看它的利害。還有人暗中念佛,指望有別家的牛把它鬥死,看這畜牲下場,也出一口烏氣。而他卻是打著如意算盤,原以為「問天下瘟牛誰敵手?」絕無人敢與抵抗。不料,他一表示,馬上有人說參加比賽,並有人發出一萬兩銀子作彩金,再加上他預計就是縣民每家都要攤派一錢銀子的算盤,又可從中抽出一半數目作獎金,他自恃必勝,等於探囊取物,並且可借此大出風頭,名利雙收,何樂不為?

  不料,天不佑惡人,更厭此畜牲。竟借「怒金剛」先送畜牲一命,難怪把姓毛的氣得昏天黑地。仗著與縣官有呼兄道弟之情,想在萬人注目之下,稍為挽回一點面子。原不過想迫使「怒金剛」主人承認他製造的罪名,先給「怒金剛」喝了砒酒,這樣可以使大家知道不是「鐵羅漢」無用,而是「藥亡我,非戰之罪也!」再叫對方當場磕頭陪罪,遮遮羞。縣官若看在平日情份上,一定有好言偏袒。他一廂情願,不料會出意外,對方那樣善良的人,竟敢對自己不賣賬。再加上眾衙役平日打拱作揖的恭維自己,現在竟敢在萬目之下,在正要面子的時候來拆臺,不喊他官印「毛賀侯」,竟喊綽號「火猴」。不由怒火沖天,七竅生煙。他不知自己是人人痛恨的過街老鼠,衙役們這時也大快於心,且縣官又因他當眾違命,認為有失縣太爺身份而大動肝火,落得狗仗人勢,打落水狗,想再迫使他當眾低首聽命。

  只見他雙目通紅,眼珠似要滾出眶外,揮手對十多個重金厚聘來的打手大喝:「快與老子先把那畜牲打死,再對付這狗娘養的!」一腳把那可憐的老實人踢了一個跟鬥,直滾到一丈外的「怒金剛」腳下。

  那些打手只知吃誰的飯聽誰的話,又都是恃勇好狠的亡命之徒,巴不得這一聲,殺死個把畜牲又何妨,正好借此大逞威風,馬上齊聲大喝,有的鐵棍,有的空手,齊攻向「怒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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