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湖海飛鷹 | 上頁 下頁


  來人心頭也是一驚,暗自忖道:「這老魔頭倒是難鬥。」左掌「迎風斷草」,掃襲尉遲子長脈門。

  海天一儒尉子長一沉掌勢,讓開迎擊,右手施出「六合鎖龍掌」,「呼呼呼」搶攻三招。

  來人以鷹翔般身法,迅快地閃開三掌後,立即報以顏色,左手吞吐如電,還了三掌。

  兩人身子相距不過兩尺遠近,各以掌力攻敵,近身相搏。

  手臂伸縮之間,即可遍及對方要害、穴道,略一失神,非死即傷,這種打法,要兼具機智、武功、對敵經劍等條件,其搏鬥過程之慘烈緊張,實令人觸目驚心。

  倏忽間,兩人已對拆一了近十多招,尉遲子長勝在功力深厚,經驗豐富,來人卻手法奇詭,機智敏捷。

  鳳英姑娘仰躺于地,側觀這場激烈無倫的打鬥,空自心急,但因穴道受制,無法協彈。

  她從旁看來,發覺來人是一身蒙裝,年紀甚輕,臉色微見黧黑,生得極為英雄俊,雙目炯炯,臉上一副果決不屈的神氣,最不相稱的是滿腮絡絲黑須。此人身手奇絕,鳳英姑娘想遍武林名家,摸不清此人武功來路。

  另一方面,使鳳英微感詫異的是,那海在一儒尉遲子長的功力並不如傳聞中的那等高超,甚至不比先前挫於自己手的那星海枯竹叟、祁連山梟婆婆及活閻羅雷弼高出多少,如自己示未因過於信賴他在武林中的名望地位以致為他所乘,則尉遲子長未必是自己的對手,看來武林中傳聞失實之事,也間或有之。

  海天一儒尉遲子長一見這天外飛來的不還之客,又是身手超絕,功力深不可測,他對自己功力十分了然,情知纏戰下去,必無好處,莫若早早抽身退走為是,當是他又劈出勁飆一掌,略遏敵勢,他旋即退了一丈四五,一轉身越窗穿出殿外。

  那蒙裝少年無意追趕尉遲子長,俯首過來,看了看鳳英姑娘半晌,且仍不動手為她解去穴道。

  鳳英心中不禁焦急,苦於穴道受制,連出聲都難,她忖想:「憑蒙少年這身功夫,似乎不該不懂解穴之術,莫非……」

  鳳英一想到可怕處,心中又是一寒,莫非剛去了一個老色棍,又來了一個小淫徒,那自己真是命該遭劫了。

  蒙裝少年看了鳳英一陣,似乎有點害羞的樣子,暗暗轉過臉去,目光從鳳英面上移到身上,忽然伸手撫向鳳英胸前。

  鳳英大為震驚,心料這蒙裝少年必是也見色起意,要有不逞之圖。

  但那蒙裝少年手勢卻是拍向胸側脅下,掌風一拂,鳳英頓感全身一陣鬆快,知是被海天一儒尉遲子長所點穴道已解。不過,心中奇怪這蒙裝少年非但适才與尉遲子長交手的招式奇突,連這解穴的手法也與一般武林常用的大相逕庭,憑她自己對武林各派瞭解如指掌的知識,也看不出此人武功的路子。

  當下,鳳英穴道既解,身形一挺,便既仰立起來,她心感那蒙裝少年救己清白之德,深深一禮,謝道:「多蒙解救,感激不盡,請教你貴姓大名,日後尚可圖報!」

  那蒙裝少年受了鳳英的禮,聽了鳳英的話,全然不加理會,臉色依然一股倔強堅決這氣,冷漠地瞪了一眼鳳英,忽地倒後一縱,人便向殿外飛逝。

  想那鳳英姑娘,乃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生平幾曾向人低聲下聲說過話,今日不過因受人之恩,才客氣了幾句,那知竟遭人白眼,氣得她全身發顫,雙眼流出淚來,若不是因為那蒙裝少年對自己有解救之恩,真想追上去一劍刺死他。

  她空自氣惱一陣,莫可奈何,看看歐冶道人已死,血膽神劍不知下落,想必已被海天一儒尉遲子長帶下山去,好在這尉遲子長有名有姓,在江湖上已有聲望地位,不見得就會因今晚假面具在自己眼前揭穿就從此銷聲斂跡,只要找得到他,總有辦法從他手中將那血膽神劍奪回來。

  於是,鳳英姑娘重將衣服整理好,沿原路離開了賀蘭巔,回到平地之上,一路尋思這世上人心真難測度。不說那海天一儒尉遲子長一副偽善面孔,盜名欺世多年,若非自己親自經歷,聽人說來必不肯信,還有這蒙裝少年,那副冷漠無禮的神氣和那一身莫名門路的武功,也實令人費解!

  重履平地,鳳英姑娘找回那匹駱駝,又複揮鞭回馳,回想适才一切,猶如一夢。

  她在莽莽大地,沉沉黑夜之下,縱駝賓士也不知走了多少裡路,天色漸曙,面前現出紫色朝霞,眼前漸近一片平原。

  忽然,遠方起了一陣萬馬奔騰之聲,鳳英姑娘雖是初履大漠,卻也知道這是風暴將至的徵兆,忙伏身緊貼駝鞍,以避風勢。

  哪知,這風暴來勢極驟,她方伏下頭去,迎頭不見頂的沙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兜頭滾來。

  她猛然省悟,撲地滾鞍伏僕地上,沙濤已從身上滾過,她緊閉雙目,以千斤墜功夫貼住地面不敢稍動,耳邊只聽得狂風怒吼,飛沙走石。

  隨後,風聲益烈,卷起無數沙石,如同天崩地裂,海倒山移,風暴一團團地連續滾過,四下立轉黑沉沉,比深夜還黑,忽然一陣沙石拂過鳳英腦後,她突覺一下重擊,似乎為飛石所擊中,立覺頭暈眼黑,一陣迷糊,失去知覺。

  過於不知有多少時候,鳳英才漸漸蘇醒,呻吟兩聲,才一翻身,但覺腦後發重,逐又躺了下去。

  兩旁輕沙不斷拂面而過,她睜開雙目,只見天空浮蕩著白雲,四周寂靜如死,人影固然不見,連那匹駱駝也早已不知去向。

  費了半天的力,她才在沙中坐起,看了看柔軟雙手,已被飛沙磨得出了血。如同染了胭脂似的,摸了腦後,覺得頭髮上很粘,原來也摔出了血。

  鳳英姑娘雖然習練一身武功,但自幼養尊處優,何曾于一日夜間連遭如許苦痛折磨,心裡一難受,不禁流下淚來。

  勉強掙扎起身來四顧,但見滾滾黃沙無垠,被風吹得起伏,如波浪一般,自己仿佛置身茫茫人海之中,眼前除了偶爾有寥落的幾頭兀鷹從頭頂飛過,什麼也看不見。

  鳳英姑娘將頭上的包巾取下,擦了擦手上的血,要施展輕功,踏上歸途,才覺兩腿原來也被飛石擦傷,行走限難。走了半天,才走出不多遠,四顧茫茫,仍是一片大漠,她空有一身絕藝,也無法飛越這浩瀚沙海。

  她心中十分難過,勉強掙扎著又往回走,直走了日色西傾,她還是看不到這沙漠的盡頭,腹中又饑又渴,而且雙腿疼痛。

  她便又臥在沙地上,歎了一口氣,待了一會,眼看天上的雲光又漸赴紅,天色又將漸入黃昏,鳳英心中更為懊煩,周身更是無力,索性閉上眼睛。

  這時,遠方一陣隱約的歌聲隨風飄來,鳳英十分詫異,側身傾聽,唱的是:

  「天蒼蒼,

  地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

  音調十分淒寂,聲音卻很為激昂渾厚,似是一個雄偉的男性所發。

  鳳英正驚訝地忖思:「這大漠之中,何來這等風雅的隱士?」耳邊隱隱又傳來一陣馬蹄之聲。

  鳳英頓吃一驚,趕緊翻身起來,雙腿一用力便即立起,藉著天際霞光一看,從遠處騎來數十匹馬,漸漸迫近。

  鳳英十分驚疑,心存幾分戒奮,挺立以待。

  將入視線以內,那數十騎忽然停住,其中一匹馬飛也似的馳來,馬上一個身材魁壯的蒙裝大漢,黑鬍子亂生腮下,甚是猙獰。

  鳳英雖然在困疲之中,武功尚存,一見此人來意不善,便要迎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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