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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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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呻吟聲,本是溫魂故意發出,為了引葉映紅快些前來的,怎知道百一疏,弄巧反拙,竟然令得葉映紅心中,疑惑大生! 若此時上旋風島來的不是葉映紅,而是方敏的話,也一定不會生出疑來,因為方敏對溫魂關切無比,一聽到呻吟聲,必然立即撲向石屋,但葉夠紅連溫婆婆的面都未曾見過,這一層關切之念,自是沒有。再加上她出身牙派,對人猜忌警惕,本是邪派人物的本能,此時她雖然記憶盡失,但是多年下來的本性尚在,因此一個猶豫之後,已將出口的「溫婆婆」三字,硬生地咽了下去。 這時候,葉映紅倒還沒有疑心溫婆婆本人,而是深恐在方敏離開旋風疫對的四個月中,生了變故,有人害了溫婆婆,而正在島上誘敵? 因此她身形一晃,無聲無息,循聲來到石屋前面,以背貼牆,凝神細聽,魔母溫魂足足比葉映紅早到一天,她也知道葉映紅也就在這時候會到島上 可是準確的時間,她卻無法算准,因此在石屋之中,不斷發出呻吟之聲,卻未料到自己的呻吟聲,已使葉映紅起疑,而葉映紅也已經到了島上! 若不是島上終年旋風呼號,葉映紅一到島上,定難逃過溫魂的耳目,但是大風的聲音,卻將葉映紅的腳步聲掩蓋了過去,她並不知道葉映紅已然緊貼住石屋的牆壁,在細探她動靜!呻吟了一會,想起立即可以將《昆侖聖書》得到手中,心內得意之極,不由得「哈哈」低聲一笑。這一笑不打緊,卻將葉映紅嚇得老大一跳。她在大森林中,吃足了溫魂的苦頭,焉有聽不出她的笑聲之理?暗暗慶倖自己小心行事,不然一下子闖了進去,焉有幸理?躡手躡足,來到窗口附近,偷偷在窗縫中向屋內窺去,又是一驚,只見石屋中確是有一個老婦人,但是卻不是自己在大森林中遇到的那個。 屋中那老婦人,面色焦黃,宛若正在大病之中,可是仔細一看,只見她行動敏捷,卻又一點沒有病態。好端端地坐著,卻不斷發出呻吟之聲。葉映紅本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姑娘,刹那之間,她已然明白!屋中那個老婦人,正是大森林中的那個老婦人所扮的。 因此一驚之後,更是不敢出聲,屏氣靜思,留心著屋中老婦人的動靜。只見過了約摸大半個時辰,那老婦人現出了焦躁之態,嘴唇翕動,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因為風聲太大,葉映紅無法聽清她講的什麼,但此時葉映紅心中,卻又亟想知道她究竟在講些什麼,踮起了腳尖,附耳到窗上屋聽。剛一附耳上去,屋內的魔母溫魂,便已覺察外面有人,倏地一個轉身,冷冷地道:「誰在外面?」葉映紅一聽得溫魂發問,心知不妙,足尖一點,立即向後倒竄出去。 也幸而是她驚覺得快,方倖免於難,原來溫魂一言甫畢,「呼」的一掌,已然直襲而至,「嘩啦」一聲,將窗戶擊碎,掌風排蕩而出,饒是葉映紅已然退出丈許,尚為她掌風所迫,「噔噔噔」的退出三步。 窗戶被溫魂掌風擊破之處,也只不過一尺方圓,可知在溫魂穿窗而出之際,不僅是輕功絕頂,而且同時還使出了「易筋縮骨」之法,兩種功夫,一齊施為,身法尚如此快疾,可知她功力之深,實是非同小可。葉映紅一見人已來到自己面前,心中大驚,又一連的向後退了幾步,只聽得對方尖聲問道:「你是誰?」 葉映紅聽她這樣問法,心中不禁一呆,暗忖莫非她也失了記憶?否則怎會連我都認不出來?但繼而一想,便將事情想明白,暗道是了,她此時所扮著另外一個人,當然非裝著不認得我不可,索性和她裝假到底,道:「我是受人所托,送一件東西來給旋風島上的溫婆婆,不知你是何人?」 溫魂道:「噢!原來如此,我就姓溫,有什麼東西,你放下便是了。」 葉映紅故意延宕時間,詐作不信道:「你真的便是溫婆婆?那物事關係極大,你可不要冒認!」溫魂心中焦急,但是卻無法發作,道:「那還有假冒的麼?什麼緊要東西,快取出來吧!」 葉映紅仍是不肯將那塊紅玉交出,道:「那將物事托我送來此處的人道溫婆婆是他最親的親人,只要能說出他的由來的,便是真的溫婆婆!」她這一句話,也確是想辨認眼前這個老婦人,是不是真的溫婆婆。因為方敏曾對女講起過溫婆婆當年收留他的情形,而此時世上除了溫婆婆和方敏、葉映紅三人之外,幾乎是沒有人知道的,所以葉映紅才有此一問。她說來天衣無縫溫魂當然料不到葉映紅已然大起疑心,道:「原來你說的是阿敏麼?他是我年前,在斷腸谷下,救出來的!」 葉映紅一聽此言,已然千真萬確地知道眼前這個老婦人,正是方敏口的溫婆婆,這一來,她心中不禁大為躊躇,若是將那塊紅玉交了給她,則樣重要的物事,落入如此惡毒的人手中,將來不知有多少人要遇害,怕連)敏都不能例外。但如果不給她的話,方敏卻又曾經叮嚀過不少次數,一定將《昆侖聖書》交到她的手中,想了一會兒,強笑道:「我一路來時,在大林中耽擱了不少時間,難道方敏還沒有到麼?」 她神思恍惚,怎能逃得脫老奸巨猾的魔母溫魂的眼睛?心中已然料到個是被葉映紅看出了破綻,冷冷地道:「他還沒有來,你有什麼東西要交給我快點交出來吧!」葉映紅此時已然明白了她何以在大森林中,放自己出來的由,當日在大森林中,是以剖玉取書的秘密,得以免死,此時也唯有以這叫虛偽的秘密來逃生!主意既定,神色也就鎮定許多,道:「方敏托我帶來的乃是溫婆婆你療傷所必需的一部《昆侖聖書》!」 溫魂早就知道是《昆侖聖書》,但是卻露出驚訝之色,道:「啊呀!真用為這孩子了,當真將《昆侖聖書》找到了!」葉映紅知道已到了最緊要的頭,便從懷中,將那塊紅色的寶玉,取了出來,道:「那《昆侖聖書》,就宅這塊玉內——」講到此處,便將玉遞了過去,溫魂心知葉映紅既然來到了方風島上,當然是自己口中之物,因此並不著急,也不伸手來接,道:「奇了玉中間怎麼會有書?又是怎麼將它取出來?」 葉映紅心中暗罵老奸巨猾,道:「那也很容易——」只講到此處,突然項見左面爆出了一陣笑聲,這一陣笑聲,突如其來,不但葉映紅嚇了老大一跳魔母溫魂那樣武功高強的人,也是一驚,疾轉頭向左面看去,然而就在葉紅和溫魂兩人,一齊掉頭循聲望去之際,葉映紅的右側,又突然傳來「刷」的一聲,一溜黑影,自天而降,疾向葉映紅的手腕纏來。 葉映紅猝不及防,得到看清那一溜黑影是一條細才如指的軟鞭時,再充躲避,已自不及,手腕一緊,已被纏住,五指一松,那塊火也似紅的寶玉便向地上落了下去。 葉映紅手中那塊紅玉向地上一落,她的手腕,也同時一松,而那條纏名她手腕的軟鞭,已然脫了開去。葉映紅在倉促之間,根本沒有弄明白發生]什麼事情,只是一覺出手腕已松,一俯身,便去抓那塊紅玉。其時,那塊複玉尚未墜到地上,可見那軟鞭在一來一去之間,勢子之神速,實是不可議的。 但葉映紅手臂才伸,那軟鞭的鞭梢,便突然靈蛇也似地昂了起來,向她的「人中穴」點到。那條鞭在向她手腕纏來之時,顯得柔軟無比,但此時向「人中穴」點到之時,卻宛若一枝判官筆也似,勁力之強,不可想像。葉映紅急忙一仰身子,「刷」的一聲,軟鞭在她面上掠過,那股勁風,刮得臉上好生疼痛,忙傳勁至足,平空打橫滑出七八步時,只見眼前紅光一閃,那塊紅玉已然被軟鞭捲了起來,同時聽得溫魂一聲怪叫,道:「好老鬼,竟然來趁這個便宜?」人影如飛,向右撲去,葉映紅到這時候才看清楚,那手揮軟鞭的,正是在貴陽近郊將自己手中綠劍搶去的西崆嵋揮雲老怪,而左面地上,躺著一人,呻吟不已,也認得是揮雲老怪的師弟屈天景,不知怎的,已然受傷。剛才那一切變化,突然而來,總共才不過電光火石般一眨眼的工夫,葉映紅除了自己手中紅玉失去之外,也不知道另外還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原來溫魂一聽得厲笑之聲,起自身側,她得知旋風島上,人最多的時候,也不過自己、方敏和單窮三人,而且江湖上誰不知道旋風島是自己的居住所在,若是庸手,斷然不敢上旋風島來生事,因此在掉頭側顧之際,立即一掌推出。這一掌,已足足用了九成的功力。 那在側邊,發聲狂笑,以吸引溫魂和葉映紅注意力的,不是別人,正是屈天景,雖然他尚在三丈開外,本來是隱身在一塊大石之後的,但笑聲才發,便見那一面揮雲老怪的揮雲鞭已然出手,只當有靠山在側,可以無礙,哪裡料得到魔母溫魂,在昔年宇內四邪較技之時,內功已比揮雲老怪高出一籌,是以才居為宇內四邪之首,屈天景怎能知道溫魂有那麼深厚的功力,才一從石後現身,準備開口說幾句狂話時,溫魂的掌風,已然挾著排山倒海的大力,壓了過來,一個字也未講出,便覺得胸口如被重錘敲了一下,口噴鮮血,委頓在地。 溫魂本來還待再趕向前去,將之置於死地,但又聽得身後軟鞭劈空之聲,回頭一看,一條長鞭,已將那塊紅玉纏住。 當她一掌將屈天景擊到之際,並未認出屈天景是何來頭,只覺不堪一擊,因此心中坦然,但當下一見到那條細才如指,漆也似黑的軟鞭,一眼便認出那正是西崆峒揮雲老怪的揮雲鞭,心中又驚又怒,知道當年雖然在較技之時,勝過揮雲老怪一籌,但這時候自己七孔刀和軟銀杖,都不在手中,而且武功究竟勝過他沒有多少,紅玉若是被他奪去,再要搶回來,亦非易事,因此連;持鞭人是否揮雲老怪也未曾看清,便怒叱一聲,疾撲過去,真氣一提,在撲出五六尺後,又陡地上升,左手一翻,一掌向前拍出,右臂疾掠,徑向那塊紅玉抓去,但是她這裡出手雖快,揮雲老怪既已將玉纏到手,如何肯放,一等溫魂竄了起來,手臂一沉,「叭」的一聲,那玉竟砸到了地上,又疾向外滑了開去。 魔母溫魂的輕功再好,也無法追得上揮雲老怪以手揮鞭之勢,怪叫一聲,在半空之中,真氣一凝,竟然在極短的時間之中,在半空中停了一停,只見三丈開外處,一個身材矮小、服裝怪異的人,正在向自己詭笑,不是揮雲老怪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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