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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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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心中不禁愕然,暗叫好快的身法啊!聽她講話的口氣,像是一師一徒,在此練功模樣,還是不要打擾人家的好,遂不再停留,徑向前奔去。 到第三天早上,才聽得雪橇鈴響,老遠望見一隊馴鹿,拖著一排七八個雪橇,由東向西,飛掠而來,小敏一見那雪橇上堆滿了方形的箱子,每一個撬上,還有一面三角形的旗子,逆風招展,簌簌有聲,十幾個戴著大皮帽,穿著皮裘的人,分別坐在雪橇上。 小敏一見有人,正愁找不著三強莊的路,心中大喜,趕了過去,待到近了,只見那雪橇上所插的旗子,天藍色的底,上面繡著血也似紅的一個手掌印。 小敏心中一動,暗想這大約就是婆婆所說,走江湖保鏢的鏢車了吧,若是鏢車,他們對於路途,自然更為熟悉,再好沒有! 足下一滑,在雪地上一個轉彎,便轉出七八丈去。那趕馴鹿的人,分明看見對面似有人來,但是卻並不停撬,手中長鞭,「叭」的一揮,那七八頭馴鹿,跑得更是快疾。 那馴鹿又稱馬鹿,或名「小石象」,乃是東北關外的特產,在雪地中飛跑過來,雖是拖著雪橇,也不比駿馬遜色。小敏對面迎上,那隊雪橇,卻疾沖而至,一眨眼便到了眼前,眼看要碰上,小敏見勢不好,突然向外一彎,才避了開去,那隊雪橇,「刷」地在他身旁掠過,小敏心中不禁有氣,暗想:好橫蠻啊,若是我身法稍慢,豈不是要給你們撞翻出去老遠? 再加上這隊雪橇一過,不知什麼時候,再能見到人間路,剛好雪橇在身旁掠過,手臂一伸,已抓住了最後那輛雪橇。 那雪橇,乃是兩頭微翹的木板,是關外積雪之時,唯一裝運物品的工具,當地人稱之為「扒犁」,有以狗駕者,亦有以馴鹿來駕的。幾個雪橇,全是連在一起,小敏一抓到最後一個,真氣同時一沉,手臂用力向後一縮,那一排對奔馳如此之速的雪橇,便突然停住。 雪地上那些大漢,一個搖擺,紛紛跌落雪橇之下,仍是一動也不動。 小敏心中大奇,暗忖這是怎麼一回子事?就算已經睡著了?也不應該跌…… 到了地上,也不醒過來啊?正在疑惑,那坐在最前面雪橇上的兩個人,已然一躍而下,其中一個,手中還執著長鞭,只見他們向雪橇下一看,「啊」的一聲,驚呼起來,急忙俯身將那十餘個跌在雪地上的人翻了過來,此時,連小敏也已看清,那十餘個人,面如黃蠟,早已死去。更奇的是,每人臉上,俱印有一隻紅色的手印,和那幾面旗子上所繡的,一模一樣。人面上本來凹凸不平,但是那手印,卻極是整齊明顯,尤其是中指挺直,剛好在眉心之中穿過,直連印堂。 那兩個人將十餘個人盡皆翻了過來,個個皆是如此,小敏看見那兩個人的驚愕之狀,知道他們剛才竟是全然不知身後那些夥伴,已然死去,可知那下手連害這十餘人的人,一定是在雪橇飛馳之際下手的,連害十餘人而前面的兩個人尚不知道,其出手之快,可想而知,不禁亦是愕然,剛想開口,那兩人已然站了起來,一抖頭,將皮帽抖了下來。小敏抬頭看時,見一個老者,年紀已在五十開外,頷下一蓬短髭,掛滿了冰棱,另一個,則是三十上下的壯年人,兩人一面怒容,四隻眼睛,盯住在自己身上。 小敏本不想多管閒事,速去速來,將《昆侖聖書》取來,回旋風島去,救老太婆的性命要緊,但是那下手的人,所使手段實在太狠,小敏見他們兩人,初見那繡有血手印的旗子時,便「啊」的一聲,像是識得那旗子的來歷一般,便想向他們問個清楚,做這種狠毒之事,究竟是誰,如果遇到,也可將之順手除去。是以也抬起頭來,剛想講話,忽見那老者仰起頭來,迸出一陣慘笑,笑聲中充滿了憤怒,笑了半晌,突然道:「想不到位居宇內四邪之一,大名鼎鼎的血手印紅掌祖師,也看中了咱們神龍鏢局的這單小買賣,朋友你下手雖快,只是害了些無辜的趟子手,未免看得不夠准,走了眼了!」 小敏心中一奇,回頭一看,身後並沒有人,旋風島上那老太婆,幾乎將江湖上有名人物,全都和他講了,但是卻從來也沒有和他提到過「宇內四邪」是何等人物,自然也未曾聽說過什麼血手印紅掌祖師的名頭,知道那老者定是誤會害死那十餘人一事,乃是自己所為,便大聲道:「老丈莫要亂怪好人!」 這句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是吃了一驚,因為聲音之大,出乎意料之外,那老者和那壯年人更是面上倏地變色,向後退出數步,讓那壯漢神氣,像是搖搖晃晃,連站也站不穩! 小敏在旋風島上,住得久了,講話若不大聲,便為風聲所掩,根本聽不清楚。離島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人,又適值被人誤會,因此講話又比平常;大聲了些,他功力又已深湛異常,當真是舌綻春雷,驚心動魄。 那老者又是一陣慘笑,道:「究竟是宇內四邪之一,血手印紅掌祖師門下,出聲便自驚人。在下不才,還要向閣下領教幾招!」向身旁那人一使眼色,兩人又後退幾步,手在腰間一抹,各自撤了一條又細又長的軟鞭在手。那兩條鞭,是老者手中的一條,長了好多,有約九尺上下。壯年人的那一條,至多也不過六尺,全都只有手指粗細。軟鞭一出手,手腕翻處,便抖筆也似直,尤其是那老者,將鞭抖起之後,一鞭向積雪砸下,一拖一絞,飛起團團積雪,徑向小敏身旁落下,雪花狂舞中,老者大叫一聲,連人帶鞭,一齊沖了過來,攔腰便掃! 小敏剛才見他不但將鞭抖起之時,那麼長的一條軟鞭,被他抖得筆也似直,而且一鞭向下砸去之時,和此時突然一鞭橫掃,那條鞭,看來俱像是九尺來長的一根鐵棍一般,知道這老者功力不弱。自己雖不怕他,但他卻將自己誤認為什麼血印紅掌祖師的門下,若不弄清楚,糊裡糊塗的動什麼手? 足尖一點,便向後躍出,怎知那老者一鞭揚起積雪,將他視線迷住之際,那中年人早就繞到他的身後,一鞭搠到,直點他背後的「露臺穴」,他這一後退,剛好迎了上去。只覺得背後突然生風,知道不好,忙運真氣將穴道閉住,出手奇快,便將自背後襲來的那條軟鞭,抓在手中,用力向前一揮,滿擬自己這一揮之時,內力疾吐,那中年人軟鞭非脫手不可。怎知那中年人武功也頗不弱,一見兵刃將要脫手,心中一驚,用力握住了軟鞭,但是,他卻無法與小敏的內力相抗,小敏這一揮,竟將那中年人,一齊揮到了身前! 剛好那老者一鞭不中,第二鞭又到,自上而下,疾砸了下來,那個中年人,也恰被小敏揮到身前,老者那力沉勢雄的一鞭,竟變成了直向那中年人砸去,看出不好,急要收鞭時,他那條軟鞭,長有九尺,那一鞭砸下之時,心中又是恨到了極點,用足了全力,急切間哪裡收得回來?而小敏也看出不好,那老者要誤傷了自己人,連忙一抖手腕,想將那中年人脫了出去,免他受那一鞭。 也是合該有事,那中年人被小敏連人帶鞭揮出,心中已是慌亂之極,小敏一抖手腕,一股大力沖到,他如果立即見機,只要一鬆手,少說也要被小敏內力抖出兩丈開外,跌在厚厚的積雪之上,原可以一點事也沒有。但是他卻想不到小敏本不是他們的敵人,更不會想到小敏這一抖,全是為他的好,百忙中竟也以內力相抗。兩股內力一交,他怎是小敏的對手?五指一麻,虎口迸裂,人也離鞭而起。 但是他這一下再離鞭而起,小敏一抖的內力,卻已被他的內力,清去了一大部分,向上飛起了三尺,老者那一鞭,剛好砸下,兩下裡一湊,勢子俱都急到了極點,「叭」的一鞭,抽個正著! 那中年人一聲慘叫,又重重地跌倒在地,只聽得老者撕心裂肺地叫道:「祥兒!祥兒!」也不理會大敵當前,俯身去看那中年人時,這一鞭,剛好重重地抽在他的背脊之上,五臟震裂,口角有血,只向老者翻了翻眼睛,叫道:「爹,咱們栽」下面一個「了」字尚未出口,便自死去! 小敏在一旁看了,不禁一聲暗歎,心想剛才自己一抖腕之時,只當他會見機鬆手,又不想將他抖出太遠,所以只用了三成功力,早知他如此不濟,多用幾成功力,則他雖然以力相抗,也可將他抖出老遠去,就不至於誤傷在:他父親的鞭下了! 那老者一看見兒子已死,呆了一呆,但立即站了起來,心中悲痛憤怒得過了頭,臉上反倒沒有了怒容,只是肌肉抽動,形成了一個詫異已極的笑容,身形一矮,「霍霍霍」,一連三鞭,分襲小敏上中下三路! 那三鞭來勢之猛,確屬罕見,而且三鞭是自上而下砸來,一鞭接著一鞭,小敏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堵由無數軟鞭形成的牆,挾著排山倒海之力,一齊壓到,小敏本想伸手奪鞭,但見軟鞭來勢,如此之猛,若是一伸手抓不中時,他一定還有更厲害的殺著在後面,反倒要吃他的虧,因此疾退一步,將七孔刀擎在手中,一出,便是一招「空穴來風」,七孔刀帶起一陣淒厲已極的尖嘯聲,直向軟鞭迎了上去。 那老者一見對方單刀出手,便帶起一陣厲嘯之聲,面色一變,倏地收鞭凝立,出手也快+收勢也快,功力著實不弱,喝道:「朋友,你手中是什麼兵刃?」小敏見他突然收鞭,正不想和他打下去,答道:「此刀喚作七孔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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