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俠義金粉 | 上頁 下頁


  顧不全剛才,一看到那中年人腰際上的金牌,便面上變色,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在那塊金牌之上,一面雕著「龍門」兩字,另一面,則雕著「副幫主丘」四字。

  那龍門幫乃是大河上下,第一大窟,幫眾眾多,龍門幫主,兇殘無比,黑白兩道,一提起「龍門幫」三字來,便大感頭痛,那中年人的腰際,既然繫著那樣一塊金牌,那麼,他自然是龍門幫主,安泰寶的得力助手,龍門幫三個副幫主之一,神劍手丘飛了,顧不全在一知道死者的身分之後,自然也可以知道,事情是如何怪異突兀,面色安得不變?

  這時,他實在急於知道事實的真相,要知道龍門幫名頭太大,勢力也雄厚,如果真是事情和龍門幫有極大的關係,顧不全只怕也得考慮考慮,憑自己的力量,是不是敢插手管龍門幫的閒事!

  可是他想來想去,又實在想不出,像龍門幫那樣的武林大幫,如何會與一個小女孩子,有什麼糾葛,是以他非得問清楚不可,可是他問來問去,白棗兒卻只是搖頭,什麼也說不上來。

  顧不全無法可施,只得嘆了一聲,又抱起白棗兒來,他心中想,這事情,還是非得找到醉而不俠譚盡才好。因為看神劍手丘飛,抱著白棗兒,前來求譚盡相助時的情形,譚盡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定是深知其詳的!

  顧不全抱著白棗兒,上了馬,要找醉而不俠譚盡,倒也不是什麼難事,顧不全知道,離土山谷不遠,就是紅樹坡。紅樹坡有一家村店,賣的卻是一等一的好酒,譚盡來到了有好酒的地方,不會輕易離去,就算一時找不到他,等在紅樹坡,也必然可以等到他的。

  顧不全想到了這一點,雙腿一夾,馬兒便向前,疾馳了出去。

  馬兒一奔得快了,白棗兒像是害怕,緊緊摟住了顧不全的脖子,將一張小臉,貼在顧不全的臉上,顧不全乃是平生闖蕩江湖的粗漢,幾時曾和一個小女孩子那樣親熱過?這時,他被白棗兒緊摟著,心中有一股異樣的溫暖之感,登時覺得自己和這個可愛的小女孩之間,親近了不少,他一手提著馬韁,一手在白棗兒的背上輕輕拍著,道:「別怕,別怕!」

  他講了兩聲「別怕」,連他自己,也不禁為之一怔,他平時講話,何等粗聲大氣,未曾開口,便先要操人的祖奶奶,可是此際,卻是不由自主,軟聲軟氣,如果是在遇到白棗兒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用那樣的聲音說話,那麼,殺他的頭,他也不會相信!

  他自己也覺得好笑,向白棗兒望了望,白棗兒也睜著骨碌碌,烏黑漆亮的眼睛在望著他,顧不全咧著嘴,笑了起來。他催著馬,不一會便見到前面路邊,幾株筆直的紅松樹旁,挑出一支酒旗兒來。

  顧不全策著馬,直來到了那酒家之前,末到門口,一股酒香,已撲鼻而來,那酒家只是一間寬大的平房,門口懸著一塊牌匾,寫著「聞香下馬」四字。

  顧不全拴好了馬,大踏步走向前去,酒保迎了上來,看到一個長大漢子,滿頭大汗,手中卻抱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娃子,他也不禁呆了一呆,忙道:「客官,您是來喝酒的?」

  顧不全笑道:「你倒機伶,我不是來喝酒,是來找一個人的!」

  他一面說,一面抬頭,向店堂之中張望著,店堂中酒客不少,可是卻沒有譚盡在內。

  顧不全轉回頭來道:「我找的那人,腰際繫著一隻老大的葫蘆,衣衫破爛,可是酒量極好,看他的樣子,卻又極其猥瑣!」

  顧不全才一講完,酒保便已笑了起來道:「客官所說的,一定是譚大爺了!」

  顧不全喜道:「正是他,他沒有來?」

  酒保道:「他昨天沽了三大罈好酒去,這上下只怕已喝完了,只要他葫蘆中沒有了酒,他不到小店來,卻到何處去,才有這樣的好酒?」

  顧不全道:「好,我等他!」

  顧不全在一張桌上坐了下來,放下了白棗兒,白棗兒吸吮著手指,道:「我餓了!」

  顧不全扭著白棗兒面頰道:「你想吃什麼?」

  白棗兒道:「我要吃燕窩銀耳羹!」

  顧不全一聽,不禁呆了一呆,那燕窩銀耳羹,乃是極其名貴的食物,就算在大地方的酒樓中,也不一定做得出來,這小小紅樹坡的酒家,如何會有這種東西?顧不全搔著頭,道:「白棗兒,換一樣吧!」

  白棗兒側著頭道:「奶酪冰糖鴿蛋也好。」

  顧不全又是呆了一呆,自白棗兒口中說出來的食品,都不是普通的東西,他忍不住問道:「白棗兒,你平時總吃這些?」

  白棗兒道:「是啊,我愛吃這些。」

  顧不全心中知道,白棗兒定是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的孩子,不然,豈能夠日常都有那樣貴重的食物吃?因此看來,事情更是突兀了,何以一個出生在富貴之家的孩子,會和龍門幫的副幫主在一起?

  顧不全想了片刻,才道:「這裡也不見得有鴿蛋,我叫他們煮幾個雞子兒你吃!」

  白棗兒倒也乖,道:「好,我真餓了!」

  顧不全吩咐下去,不一會,煮好的雞蛋端了上來,顧不全小心地替白棗兒剝著殼,他那一雙手,叫他掄刀掄槍行,剝起起蛋殼來可不那麼應手,等他剝完了蛋殼,雞蛋也剩下一半了,可是他看到白棗兒吃得津津有味,心中十分高興,他自己也切了三塊牛肉,大口吞著,和著美酒,一剎時,盤子便向了天。

  這時,日頭已漸漸西沉,不像正午時分那樣暑氣蒸人了,道上的來往車馬,也多了起來,可是老不見譚盡前來,顧不全心中,著實焦躁,而白棗兒卻已伏在桌上,沉沉地睡著了。

  顧不全望著白棗兒,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汗珠自她小小的鼻尖上沁出來,只覺得十分有趣。

  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紅日已快西沉了,顧不全才看到了譚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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