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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那黃衣僧人道:「我們教中,一位長老,兩位轉輪王,正在等你,我要帶你去見他們。」李純如心中,更是弄不明白,心想自己身在人手,除了聽天由命以外,還有什麼辦法?便不再說話,那黃衣僧人,便令那怪獸,再將李純如負了起來,一直向西走去。他們所走的方向,剛好和易玉鳳陶行侃兩人的方向相反。

  李純如在那怪獸寬肩之上,覺得甚是舒服,那怪獸縱躍如飛,但是卻平隱之極。那個黃衣僧人,輕功造詣極高,一連日夜急馳,幾天下來,絲毫不見他有若何倦色,可知他內力亦是極之深厚。

  李純如計算日子,已然奔馳了十八天,每天只是吃些乾糧充饑,而且,所走的路,都是崎嶇不平,毫無人跡的崇山峻嶺。

  到了第十九天頭上,翻過了一座山頭,李純如只聽得水聲湃澎,睜開眼來一看,已然來到了一條大江的邊上,那大江的江水,湍急至極,水柱如花,濺起丈許高下,後浪推著前浪,洶湧壯觀至極!

  李純如不由得大聲問道:「這條是什麼江?」那黃衣僧人向著江水,頂禮膜拜,拜畢,才道:「這便是雅魯藏布江。」

  李純如吃了一驚,他曾聽得人說,在西藏有一條大江,便叫做雅魯藏布江,莫非自己已然從西域來到西藏?正在疑惑間,已然聽得附近,傳起了嫋嫋的號角之聲,那黃衣僧人,連忙發聲號嘯。

  不一會兒,只見四個人飛馳而來,到了近前,李純如定睛一看,也是四個僧人,一樣穿著黃色的袈裟,但是袈裟邊上,卻都鑲著金邊。一到便問道:「可曾迎到了麼?」

  那黃那黃衣僧人道:「迎到了!」那四個僧人,立即各自從懷中取出一幅黃鍛來,相互交織,不一會兒,便成了一個軟兜,將李純如抱到軟兜上,一人提著一角如飛向前馳去。

  李純如始終不知道這些黃衣番僧,是在弄些什麼玄虛,只見得他們的情形,像是沒有什麼惡意,因此也不出聲,一直馳出了裡許,都是沿江而進。

  李純如一路看著江堤,對那條大江的水勢,實是歎為觀止,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那四個人才停了下來,李純如抬頭一看,只見江邊上,停了一隻老大的木筏,筏上有好幾個帳幕,那四人來到江邊,足尖點處,相隔兩三丈遠近,已然平平穩穩,躍到了木筏之上。從兩旁的帳幕中,也走出幾個黃衣僧人來,一齊問道:「已然迎到了麼?」那四個僧人,點了點頭。

  李純如心中,便是莫名其妙,只見那四人,一直向正中那座大帳幕處走去,來到帳幕門口,才將李純如輕輕地放了下來,一齊躬身道:「敬稟長老,和兩位轉輪王,要找的人已經迎到了!」

  話一講完,便聽得帳幕之中,有人答道:「請他進來!」那四人向李純如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又道:「敬稟長老,他身受重傷,氣血兩衰,卻是行走不得。」帳幕中靜了一會兒,才道:「然則你們扶他進來吧。」那人齊聲答應,一齊上來,將李純如扶了起來,撩開帳幕,向內走去。

  李純如心中事情已快到了可以揭露難解的謎的地步,一進了帳幕,便抬頭四望。

  只見帳幕中的陳設,甚是簡單。正中,乃是一張神台,台上供著幾尊高才三尺的佛像,金光閃閃,在香煙繚繞,燭光閃耀之中,氣氛顯得極是神秘。而在神台之前,則放著三張椅子。

  椅子上各坐著一個僧人,正中那個,年紀已然老得難以辨認,兩旁兩個,也是年紀甚大。李純如心中暗想,這幫僧人,看來個個都會武功,那三個老和尚,大概便是他們的首腦,看年紀這麼大,武功一定不弱。只見他才進來,那三個老和尚,便一起張開眼來。

  刹那之間,帳幕之中,像是陡地亮了一亮,李純如心中暗暗吃驚,心中暗道:「好精湛的內功啊!」接著,便聽得正中那個老和尚緩緩地道:「曲施主遠來辛苦了,請坐。」

  立時有人搬過了椅子來,李純如坐了下來,實則上,他幾乎是倒在椅中的,心中更是奇怪,暗忖那老和尚,怎麼和西門七一樣,也將自己當做姓曲?

  苦笑一下,道:「大師,你弄錯了,我不是姓曲,只是姓李!」

  那老和尚像是吃了一驚,連忙以目視那四個僧人,那四個僧人慌忙出帳,不一會兒,便帶了那個領著巨獸,將李純如負來此處的僧人帶了進來,道:「是奢摩將他迎來的,我們原不知情。」

  那奢摩急道:「長老,你自己看!」伸手入懷,自懷中摸中了一卷羊皮,攤了開來,遞了上去,李純如偷眼看時,心中吃了一驚。

  原來那羊皮之上,所畫的乃是一幅人像,那人像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李純如的吃驚,當然不是沒有理由的,試想,他和這一幫黃衣僧人,不但沒有來往,素不相認,而且連他們的來歷,都不知道!

  但是,他們卻持有李純如的畫像!那老和尚將畫像接過,揮手令五人退出,看一眼李純如,又看一眼畫像,端詳了好一會兒。

  李純如的心中,始終驚疑莫釋。那老和尚端詳完了,又遞給了左右兩位僧人,足足將李純如看了大半個時辰,老和尚才開口道:「曲施主,我們將你請來,絕無惡意,你何必不認?」

  李純如苦笑道:「我的確不是姓曲,你們硬要我姓曲,我當然不認!」那老和尚淡然一笑,臉上的皺紋,像水紋似的,一層一層,向外展了開來,將那幅畫像遞了過來,道:「曲施主請看,這是誰?」

  李純如將畫像接過,仔細地看了一看,不由得苦笑道:「那是我。」

  老和尚道:「這就是了。這幅畫像,其實不是你,而是多年之前,黑水島主曲琴夫的畫像,如果你不是曲島主之後,你們焉能如此相似?」

  李純如聽了之後,陡地想起西門七所說的話來,那老和尚所說的,和西門七所說,正自相同。這件事,自己也弄不清楚,除非問於父母方知,便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我父母俱在,豈有黑水島主之子的道理?」

  老和尚兩道長眉,略略向上一灣,道:「怕是你自小罹難,由你父母收養,但他們卻一直沒有講給你聽。」

  李純如心想,這事情夾纏不清,爭也爭不出個眉目來,又何必再爭?因此道:「不管是與不是,大師將我帶來此處,卻是有何指教?」

  那老和尚笑道:「老僧今年,已然一百十二歲了,焉有認錯人之理?曲施主可知己身,乃是本教教宗凡珠爾活佛所轉世麼?」

  李純如心中暗道「好哇」,自己竟然成了活佛轉世了,他們相信這一套,我怎能胡亂答應,忙道:「大師言出無稽,我怎會是活佛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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