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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陶行侃忙道:「易姑娘,我要去追他們!」易玉鳳反正無處可去,而且,她已然了決心,要令得陶行侃受盡苦痛,以報陶琳拆散她父女之仇,因此立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立即下了高阜,向西南方面,直追了下去。這兩人,都已是武林之中,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武功早已登堂入室,可達一流高手的境地,一前一後,如流星飛瀉,刹那之間,便已追出了十餘裡。

  可是,前面那滾滾沙塵,在他們才開始追趕時,還可以看見,追出十餘裡後,竟是越追越遠,十余裡路下來,非但沒有追上,而且連蹤影都望不見了!易玉鳳道:「陶公子,只怕追不上了。」

  陶行侃急得滿面通紅,道:「不行啊,追不上也得死命追!」

  易玉鳳道:「李純如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干係,卻那麼重要?」

  陶行侃歎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我將他失去,師父絕不能饒我,我死不足懼,還要連累我父母慘遭橫禍,這……這……卻怎麼是好?」

  易玉鳳聽他講來,急得滿身是汗,心中也是深以為奇,只得仍跟著他,一直向前追去,又馳出了七八裡,沙地已然走盡,前面乃是一塊頗是潤濕的泥地。

  易玉鳳和陶行侃才一'踏了上去,易玉鳳便「咦」的一聲,道:「陶公子,我看我們兩人,不必再白費心機了!」

  易玉鳳一面說,一面便停下來,陶行侃仍然向前沖出了丈許,才收住勢子,道:「怎麼哩?」

  易玉鳳道:「陶公子,我問你,剛才我們在高阜上,只見塵頭滾滾,可曾聽到有什麼馬蹄聲?」

  陶行侃一聽此言,立時怔了一怔,心想確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便道:「或者是什麼人輕功絕頂,是以我們追不上!」

  易玉鳳道:「若是輕功絕頂之人,焉有奔馳起來,塵沙蔽天之理?你看,這足印可是人的麼?」陶行侃低頭一看,只見濕地之上,一行怪足印,一直向前伸展過去,那足印雖然和人差不了許多,但是卻足有一尺長,五趾分明,印得極深!

  陶行侃看見那足印,心中也不禁猛地一怔,因為就算有人,生得再高大,足部也不可能有那樣大法,而且,也絕沒有不穿鞋子之理!

  呆了一呆,道:「易姑娘,你見多識廣,可能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所留下的足印?」

  易玉鳳一笑,道:「陶公子,你說哪裡話來,我怎當得起見多識廣四字?」陶行侃的心中,此時雖然焦急到了極點,但是易玉鳳笑語如花,也不禁令他呆了一呆,歎道:「易姑娘,我若是追不到李純如,非自盡不可。」說著,身形一聳又向前馳了過去。

  易玉鳳連忙跟在後面,轉眼之間,又是三四裡路,濕地已盡,面前重又是硬沙地,那足印到此,也告斷絕,陶行侃卻只是呆了一呆,仍然向前跑去,又跑出了十餘裡,只見前面,浩浩蕩蕩,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

  那道河的河面足有七八丈寬,陶行侃來到河邊呆立了半晌,突然悲嘯一聲,一振手臂,橫劍便向自己頸間抹去!易玉鳳在一邊早已看出他面色灰敗,意頹氣急,因此一見他抖起手臂來,玉腕一沉,銀鞭已然揮出,鞭梢如靈蛇似的,直向劍身搭去,「錚」的一聲,已然將長劍捲住,向後一拉,道:「陶公子,年紀輕輕,何必自尋短見?」

  陶行侃歎道:「易姑娘,你……是救我不得的了,還是由得我去吧!」

  易玉鳳嫣然一笑,道:「陶公子,你看我連我爹都不要我了,我還是一樣地要活下去,你父母尚在,何必便活不下去?」

  陶行侃呆了半晌,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手一松,那柄長劍,便「鏘鋃」鯽一聲,跌到了地上。易玉鳳俯身拾起,走到他的身邊,將長劍納入鞘中。陶行侃怔怔地道:「易姑娘,你……什麼對我這樣好?」

  易玉鳳又是一笑,道:「你也對我不錯啊,幾天前,你師父叫你以劍刺我,你總是不肯!」

  陶行侃面上一紅,道:「但是我,我……」

  易玉鳳道:「你不必多說了,如今未必便追不到那劫李純如而走的人,我們還是快追人要緊!」陶行侃茫然道:「你怎知他是過了河,還是向左,或是向右,我們又如何追法?」

  易玉鳳笑道:「那也沒有辦法,我們只好隨便趕上一途碰碰運氣了。」陶行侃苦笑道:「易姑娘,那等於說,我們兩人的性命,三成之中,已然去了兩成,我是無法可想,你何必冒此奇險?」

  易玉鳳聽他講來,極是誠懇,心中也不禁為之一動,暗忖陶行侃倒真是一個正人君子,但是她終究只是略動了一動心而已。

  易玉鳳望著陶行侃,道:「陶公子,你的遭遇,已然整個武林全都知道,你也成了武林之中第一號的神秘人物,但是你當日究竟為什麼要在閻逢堯家中,殺死了李保?你的師父又是怎麼人,你可能和我說上一說麼?」陶行侃呆了半晌,道:「易姑娘,若不是我在湖邊遇到你,此時,早已自刎河邊而死了。唉,本來,我是不應該對你隱瞞什麼的。」

  易玉鳳道:「是啊,我們既然相識了,就該至誠相交才是!」

  陶行侃點了點頭,道:「可是易姑娘,這件事,只怕講出來,你也不肯相信的!」

  易玉鳳道:「我倒的確不肯輕信別人的話,但是你的話,我一定相信的!」陶行侃的臉上,露出了感激之色,又轉頭四面看了一看。易玉鳳笑道:「陶公子,你可是怕有什麼人聽到麼?這裡周圍數裡,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三個人來!」陶行侃道:「易姑娘,若是追不到李純如,我師父一定會找到我們的,到時候,只怕也難逃出他無情毒手,你,你……還是……」

  易玉鳳臉含微慍道:「陶公子,不必多說了,我一定不會舍你而去的!」陶行侃面上露出了無比感激之色,一伸手,握住了易玉鳳的纖手,道:「易姑娘,我若是有朝一日,能夠自己做主行事了,一定不忘你的恩德!」

  易玉鳳心知他如此說法,一定和他怪異至極的遭遇有關。反正看來,他已然肯對自己將他的遭遇講出,則如今也不必多加追問。

  只是笑了一笑,道:「陶公子何出此言?」抬頭一看,只見陶行侃雙眼深情無比地望著自己,易玉鳳心頭也不禁一陣亂跳,俏臉飛紅,感到了一陣異樣的滋味。兩人在河邊待了好一會兒,陶行侃才鬆開了易玉鳳的手,道:「易姑娘,我們向哪一面走才好呢?」

  易玉鳳抬頭一看那河,河水湍急,河面又寬,附近又沒有船隻。看來京算是輕功絕頂,水性再好,也不容易渡過,大概對方不可能到了河的對面便道:「陶公子,既然你說得那麼嚴重,我們只有聽命於天了!」向右一指道:「我們就向右追去吧!」

  陶行侃道:「好!」兩人沿著大河,便一直向右,馳了開去。

  他們兩人,馳出之後不久,河邊上突然「轟」的一聲,冒起了老大一水泡,接著,又激起了一道水柱,河底竟然冒起了兩個人來!

  那兩個人,一個身材高大至極,乍看是人,但是仔細一看,竟是似非人,似猿非猿的一頭怪獸,身上黑毛亂繚,掀天鼻,血盆口,樣子極其駭人。

  在它的肩上,負著一個年輕人,正是李純如,而另外一人,身披黃色聾裟,竟是一個僧人。

  兩人一獸,冒出了水面,那僧人「哈哈」一笑,拍了拍那怪獸的大腿那怪獸也咧開口來,「呵呵」有聲,似笑非笑,令人毛髮為之悚然!

  那僧人一探手,將李純如從怪獸肩上,提了下來,在李純如背後,拍了一拍。

  李純如「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水來,略略睜開眼睛,驚道:「炎……是誰?將我帶到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那僧人一笑,道:「你不用問我是何人,若不是我將你帶走,只怕你性肩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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