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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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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易居瑚的女兒易玉鳳,她無論如何,不肯向陶琳跪地稱母,甚至於雙腿腿骨,一起斷折之後,寧願與易居瑚斷絕父女之情,以緬刀支地,強忍疼痛,走了開去。她勉強走出三四裡路,雙腿疼痛,已然使得她汗流遍體,再也支持不住! 她回頭一看,四面皆是靜悄悄的,父親顯然未曾追來,她嘴角上掠過一個微笑,顯得她是那麼地高傲而不可折服,她坐倒在地上,將兩條斷腿,平平地放在地上,細心地接好了斷骨,將外衣撕破,包紮了起來,休息了一會兒,才繼續以刀支地,向前走去。 到了天黑時分,她來到了一個小湖旁邊。那小湖四圍,長著不少樹,邊上居然綠草如茵,她在草地上伏了好久,青草的那陣芳香,令得她精神戈之一震,仰頭看天,月亮已然升起,照得湖水平靜如鏡,她來到了湖邊,一俯身,盡情地飲著清澈的湖水,又揮動軟鞭,從湖中捲起幾尾大魚來,打著了火石,集了些枯枝,燒魚充饑。一連五天,皆是如此。 到第六天頭上,她感到腿傷已然漸漸痊癒,她已可能離開這小湖邊了。但到那時候,她反而覺得彷徨起來!上哪兒去呢?銀花谷當然是不回去的了,就此浪跡天涯吧,這種日子,以前也沒有試過! 她呆呆地望著湖水,心中茫然,忽然,她看到湖水蕩漾中,自己的身後,像是有一個人,在慢慢地走過來。 易玉鳳起先還以為不過是當地的牧民。可是在陽光的照射之下,那人身邊,突然閃起了一陣晶光,那是陽光照在長劍的劍脊上,所泛起的光芒! 易玉鳳連忙轉過身來,那人已然離她只有兩丈,易玉鳳也已然看清,來的是一個年輕人,帶著那種愁眉不展,無可奈何的表情,正是陶行侃! 易玉鳳一見陶行侃突然在這裡出現,心中不禁大是震動!幾天之前,陶行侃要挺劍向她刺來,而終究未曾刺出的那一幕,立即浮上了她的眼前,但是,陶行侃的妹妹陶琳,和她父親的結為夫妻一事,也立即湧上了心頭! 易玉鳳在小湖邊五天,已然不知發下了多少次毒誓,要將陶琳碎屍萬段,如今見到了陶行侃,她突然感到了出奇地恨! 陶行侃也像是意想不到會在這裡,又和易玉鳳重逢,猛地一抬頭,看到了易玉鳳,也是呆了一呆,道:「易姑娘,原來……你在這裡!」 易玉鳳微笑不語,在陶行侃眼中看來,藍天,白雲,那麼平靜的湖水,而湖濱又有著那麼美麗的一個白衣少女,這是一幅圖畫!但是他卻不知道易玉鳳心中,這時正在想著什麼事情。 他感到目眩神迷,向前走近了丈許,又道:「易姑娘,你……不怪我?」易玉鳳櫻唇微掀,道:「我怪你做什麼?」 陶行侃笑了一笑,從懷中摸著一個牛皮袋來,道:「李純如傷處未愈,又給我帶出了銀花谷,正在不遠處,我盛點水去給他。」 易玉鳳發出銀鈴似的陣笑聲,道:「陶公子,這湖又不是我的,你要裝水,何必問我?」 陶行侃的面上,紅了一紅,來到湖邊,俯身去裝湖水,易玉鳳就在他身邊兩尺處,她左手握著緬刀,右手握著銀鞭。 她知道,陶行侃的心中,絕對不會料到自己對他有加害之意! 只要緬刀一揮,陶行侃一定血染湖濱,而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但是易玉鳳的嘴角,卻始終帶著那個媚人的微笑,而且,她握住緬刀的手,連動也不曾動一下。她不是不想陶行侃死,而是不要陶行侃死得那樣簡單,甚至毫無痛苦。令得她不能稍泄胸中之恨! 而且,她心中也還有許多疑問,眼前這個年輕人,本身就是一個謎,他的「師父」是誰?為什麼他要從銀花谷中,劫走了李純如? 在陶行侃裝滿一牛皮袋水之前,她已然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她要慢慢地折磨陶行侃,也要弄清那一切神秘而難於解釋的事情。 等到陶行侃站了起來,她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道:「陶公子,你師父呢?」陶行侃像是有點受寵若驚,道:「啊!我師父和西藏教的幾個僧人,見面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易玉鳳一笑,道:「陶公子,令妹已然嫁人,你知也不知?」 陶行侃茫然道:「她嫁了人?」頓了一頓,又問道:「她嫁給了誰?」 易玉鳳道:「嫁給銀令血掌易居瑚!」 陶行侃猛地吃了一驚,道:「嫁給了令尊?」 易玉鳳面上略現溫色,道:「你如何對我這樣稱呼易居瑚?我與他父女之情已斷,再如此說,莫怪我發怒!」 陶行侃又是一怔,苦笑道:「我實不知情由,請易姑娘莫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姑娘可以告訴我麼?」 易玉鳳聽得陶行侃出言相詢,嫣然一笑,道:「易居瑚將我雙腿打斷,我自然不認他作父親,陶公子,你說李純如在哪裡,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如何?」陶行侃忙道:「好!好!」兩人一起向前走去,走出裡許,只見一個高阜之上,停著兩匹馬,陶行侃一來到近前,突然「咦」的一聲,叫了出來。 ▼第五章 番僧故弄玄虛,母女重逢如夢 易玉鳳奇道:「怎麼了?」陶行侃向那高阜一指,道:「他……剛才還睡在高阜上,一動也不能動,如今卻去了哪裡?」 易玉鳳聞言,苦笑了一下道:「他這人,簡直成了寶貝了,你搶我奪,這上下,怕不又被人劫走了!」易玉鳳本是隨口說說,但陶行侃一聽,卻神色大變,道:「易姑娘,你……可是說,李純如又被人劫走了?」易玉鳳更是感到大為奇怪,道:「是又怎麼哩?」 陶行侃並不回答,身形一聳,躥上了高阜,易玉鳳銀鞭揮處,發出「噓」的一下劈空之聲,鞭梢已然點中了五六尺前的地面。 就借著那一點之力,她身子已然淩空拔起,接連三下,三個起伏,後發先至,反倒趕在陶行侃的前面,搶上了高阜! 兩人一到了高阜上,四面一看,只見西南角上,約摸兩裡開外處,沙塵滾滾,分明是有人騎著極快的牲口,正在竭力趕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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