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鐵衣大俠傳 | 上頁 下頁
四九


  伍中年立刻想起,師傅陰陽叟單殘枝,在作這幅畫的時候,心中一定在想著自己弟兄兩人,所以才不知不覺,將畫中人畫成了自己的模樣。

  自己領命遠行,師傅當然懷念,這師徒之情,深加大海,如今卻累得師傅喪命,伍中年在這種情形之下,怎能忍得住不流淚?

  呆了半晌,伍中年卸下了肩頭上的孩子,退後一步,「噗」地跪倒在地,對單殘枝生前愛坐的那綿椅子,拜了三拜,道:「師傅,弟子無能,累得您老人家蒙害,此生此世,弟子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講完,才站了起來,將那幅未完成的畫,捲了一捲,放入懷中,向書房中仔細地看了一眼,長歎一聲,拉著那孩子的手,走了出去。

  和蔣阿貴一起,連夜又到單殘枝的墳旁,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辭別了鏢局中的眾趟子手,帶了那孩子,直向北進發,去找江心派的人物,報殺師之仇!

  路上行來,非止一日,那一天,已然來到了長江邊上,距離鎮江,雖然還有一段路,但伍中年一見浩浩江水,心頭的仇恨翻騰,和滾滾東逝的江水,不相上下,暗忖江心派只在長江上下活動,並無定所,要去找他們,只怕跑遍了長江南北,費上幾年的時間,也不容易找到!

  此時,他正來到蕪湖左邊,一時之間,竟不知怎麼樣下手去找江心派中人物才好。

  猶豫了一陣,正待趕到鎮江去再說,忽然聽得江面上人聲沸騰,傳了過來。

  此際,天色已黑,伍中年因是報仇心切,日夜兼程,一路上極少休息,所以天色已黑,仍是一味趕路,乍聽得人聲沸騰,便向江面上望去,不由得怔了一怔。

  原來在嘈雜的人聲之中,尚夾著「乒乓乒乓」的兵刃撞擊之聲,一艘老大的船上,人影幢幢,正在廝殺。

  伍中年一見江面大船之上,有人相鬥,心中便是一動,暗忖此處正是長江下游,鍛足繁華之地,就算有黑道中人,要強行搶劫,也絕少在此間動手,莫非正是江心派中人物,倚仗著人多勢眾,因此敢在這個地段,對人下手麼?

  他因為認定了江心派是他的殺師之仇,所以便將江心派人的行為,想得不堪之極。

  略停了一停,只聽得船上人聲更嘈,而那艘大船,卻仍是向下流淌來,伍中年在江邊找了一回,找到了一艘小船,飛身而下,劃動船槳,逕向那艘大船靠去。

  將近來到大船之上,月色分明,只見船上,約摸有三四十個人,正在惡鬥,武功看來,均甚是平常,有十余個,簡直全是船上水手,所使的兵刃,俱是竹稿鐵鍊之流。

  伍中年不知這些人是什麼路數,向那小孩作了一個手勢,令他伏在小船的艙中,不要亂動。

  一等那孩子藏起,就提起小船上的鐵錨,力透雙臂,向大船猛地一拋。

  那鐵錨帶起「呼呼」風聲,直向大船飛去,「叭」地一聲,正搭在船舷之上,將大船和小船,聯成了一起,還在朗聲問道:「大船上相鬥雙方,可有江心派的人物在內?」

  一言甫畢,便見兩個手執分水蛾眉刺的大漢,「刷刷」兩刺,將兩個船家打扮的人擋退,道:「來者何人?我們便是江老爺子一統手下弟兄!」

  伍中年一聽,暗叫師傅陰靈護佑,也不打話,足尖一點,飛躍而下,那兩個漢子見他輕功如此好法,不由得一呆。

  就在他們一呆之際,伍中年大仇在前,早已出手,雙臂一振,長嘯一聲,左右齊施,已然向兩人攻到。

  那兩人武功本就平常,見伍中年出手如此之快,想要躲避,已自不及,只覺得五指一緊,各自手中的一柄分水蛾眉刺,已然被伍中年劈手奪過。

  兩人一齊吃了一驚,齊聲叫道:「大夥兒小心,來的點子扎手!」

  他們這兒,一個「手」字才出口,伍中年已然就勢使出了兩個「肘錘」,雙臂一曲,「砰砰」兩聲,正撞在那兩人的胸口之上。

  伍中年此時,只想到為師報仇,下手極重,那兩個漢子,立即鮮血狂噴,倒在甲板之上。

  伍中年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兩步,喝道:「凡是江心派的人物,全都給我退開一旁,誰要想逃……」

  講到此處,略頓了一頓,四面一看,續道:「……便如此桅一樣!」

  手中分水刺「刷」地脫手飛出,直向一條徑可尺許的大桅擊去。

  這一下,伍中年因為看出那結人武功並不甚高,多半不會是真凶,因此只想將他們懾伏,分水刺出手,全力以赴,勢如流星,一碰到那條大桅,便「叭」地一聲,將那條大桅打折!

  當伍中年一上大船,出手便傷了那兩個大漢之際,船上相鬥的人,已然分了開來,不再打鬥,伍中年擲刺斷桅,那些人更是面上神色駭然,不知如何才好,眼看那船桅斷了之後,搖搖欲墮,忽然船艙之中,「哈哈」一笑,鑽出一個人來。

  那人尚未現身,伍中年便嚇了一跳,因為他竟然不是從出入口處,走將出來,而是逕從艙板之上,擠身而出。

  那種大船,船艙的艙板,少說也有兩寸來厚,而且都是用極好的木料造成的,堅實逾常,而那人鑽出來時,所過之處,船板「咯咯」連聲,木屑四下飛濺,分明是被他以絕頂內力,將船板震穿,才穿身而出的!

  伍中年一驚之際,只見那人已然「刷」地竄起了五尺,立在甲板之上,手一伸,將那條將要倒下的大桅,伸手托住。

  伍中年此時才看清那人,原來是一個挺胸凸肚,形如屠夫的大肚胖子。

  只見他冷冷地向伍中年望了一眼,面上略露訝異之色,道:「你是什麼人?」

  伍中年道:「我姓伍!」

  那人肚胖子一笑,道:「不錯,你姓伍。」

  那大肚胖子,不是別人,正是笑彌勒宋送,他曾在長江邊蔔,奪了伍中年的血魔刃,當然應該認得伍中年是誰來。

  但是他奪了血魔刃之後,曾以獨門手法,點了伍中年的穴道。

  他自信自己下手所點的獨門秘穴,天下再也無人解得,卻不知道伍中年曾得獨指仙孫泗之助,將穴道解開,因此還當作另有他人,只是面目相似而已,所以才有此一問。

  伍中年聽他答話的口氣,像是認得自己一樣,略為一怔,反問道:「尊回何人?」

  宋送「咯」地一笑,道:「我是你的勾魂使者,催命無常!」

  伍中年又是一怔,心道:「這是什麼話?」

  強笑一下,道:「我不管閣下是什麼使者無常,江心派人物與我有深仇大恨,我要他們帶我去找水中仙江一統,閣下請便吧!」

  宋送笑道:「放你的臭狗屁!我要見水中仙江一統,該找我帶路才是!」

  伍中年愕然,道:「原來閣下也是江心派中的人物?」

  他曾和水中仙江一統動過手,知道眼前這個大肚胖子,雖然貌不驚人,但是武功之高,單看他出艙之時,竟能以身子四周,迸發的內力,而令得那麼厚的木板,斷裂粉碎這一點上,已然在水中仙江一統之上,所以才愕然相問。

  宋送「哈哈」笑道:「你沒有聽說,我是你的勾魂使者麼?我要見江一統,便應該找我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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