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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高斯找到地址,並將那地址記了下來。

  高斯準備到那間房子中去看一看。單就看那幾張照片,要想出那幾張照片是如何拍成的,不免困難些。如果到現場去看看,他是一個攝影家,習慣從各種各樣的角度去拍攝照片,或許可以看出一些眉目來的,他記下那地址,離開了辦公室。

  當他來到那地點時,他抬頭看去,那是一幢高達二十層的大廈,那樣的大廈,裡面至少住著好幾千人。

  這是近年來十分流行的一種居住方式,也是高斯最不喜歡的居住方式,他常說,幾千人住在那樣的大廈中,比起好幾千人赤裸著擠在一起,實在差不了多少!是以當他抬頭看了一眼之後,皺了皺眉。

  高斯走進大廈的入口處,牆壁上全是畫花了的痕跡,一群拖著鼻涕、無人管教的頑童沖了出來,幾乎撞在高斯的身上。

  高斯歎了一口氣,如果他早知道那位畫家是住在這種的地方,他或許根本不來了。現在既然來了,他只好向內走去,這大廈有七八架電梯升落著,他和許多人進了電梯,電梯內充滿了一陣難聞的臭味。

  高斯心想,真奇怪,一個藝術家,如果住在這種地方,怎樣去獲得他的藝術靈感呢?但是,那藝術家如果是未曾成名的話,似乎那又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了。

  同時,高斯的心中也十分奇怪,一個窮畫家,應該是與世無爭的,為甚麼他會被人謀殺呢?

  凡是謀殺總是有動機的,而那個兇手的動機是甚麼?從那兇手所採取的辦法看來,他一定是處心積慮,進行著那件謀殺的,究竟為了甚麼?

  高斯發覺他自己越想越遠了,他不是警方人員,也不是私家偵探,要他去破一件連警方也感到毫無頭緒的謀殺案,自然是力有未逮的。他來這裡的目的,只不過想弄明白,那照片是在甚麼情形下拍成的而已,所以他不再去想那件謀殺案。

  當電梯在他所要到達的那一層停下來時,高斯擠了出來,在他眼前,是一條又黑又長的走廊。這種走廊,叫人聯想起通向黑獄的通道來。

  在走廊中,彌漫著一股異樣的臭味,高斯的眉皺得更甚,他向前走著,每隔十來步,便有一個門口,那便是一個居住單位了。在那個小小的居住單位中,或者住著三五個人,或者住著十多個人,誰知道?

  高斯來到他要找的那個號碼前,停了下來。他剛才所經過的那些門口,門外都裝有一扇鐵門,但是這扇門外卻沒有鐵門。高斯在門口找了一找,也沒有電鈴,高斯伸手推了推,門鎖著。

  要弄開這樣一扇門,倒並不是甚麼難事,高斯決定犯一次法,他取出了一根細而硬的鐵絲,插進了鎖匙孔,勾動著,不到兩分鐘,「啪」地一聲響,門已打開,高斯左右張望看了一看,走廊中並沒有人,他迅速地推門而入,又將門關上。

  一進門,便是一個小小的房間,不會超過一百平方呎,房間中全堆著淩亂不堪的東西,一個書架倒在地上,畫布四處皆是。

  在牆上,掛著很多幅畫,有的完成了,也有未完成的,自然全是那位死者的傑作。高斯曾聽李玉芳講過,這便是那位窮畫家的畫室。

  他避免踐踏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向前走去,那扇房門半掩著,他來到了門前,剛要伸手去推門,突然聽得背後傳來了一聲大喝:「不要動!」

  高斯猛地一震,他還未及轉過頭來,看看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兩隻強而有力的手,已重重地按在他的肩頭之上,而另外兩隻手,則抓住了他的手臂,強扭了過來,接著,他的手腕,便接觸到冰涼的金屬,又聽到了「哢嚓」一聲響。

  他的雙手,已被手銬銬住。

  高斯直到此際,才定過神來,叫道:「幹甚麼?」

  他的身子被人推著,轉了過來,他看到在他面前,站著兩個警員和一個便裝大漢,那大漢冷笑著,道:「我們已等你好幾天了,你終於來自投羅網了。」

  高斯實在是啼笑皆非,道:「你們以為我是兇手?你們錯了,請通知李玉芳警官,她知道我是誰,我是一個攝影專家。」

  那大漢用不相信的神色看著他,高斯苦笑著,道:「你和李玉芳警官聯絡一下,就可以知道了。」

  那大漢又瞪了高斯片刻,大概也覺得高斯不像是一個處心積慮殺人的兇手,是以他向一個警員作了一個手勢,那警員取出了無線電對講機來,和街角的警車聯絡,又由警車跟總部聯繫。

  那警員立即得到警車轉來的指示:李警官立即趕到,請先將高先生的手銬解開。

  那位便衣探員將手銬解開,但還是十分小心地戒備著,高斯在一張籐椅上坐了下來,打量著這個居住單位。外面那權充畫室的地方,除了淩亂之外,沒有別的字眼可以加以形容了。

  他又站了起來,推開房門,於是他看到了另一種淩亂的景象,那和在照片上看到的差不多。他抬起頭來,天花板上,吊著一盞燈,那燈甚至沒有燈罩,電線約有兩呎長,這樣光禿禿的一盞燈,吊在天花板上,看來十分異樣。

  一看到那盞電燈,高斯的心中,便陡地一動,他本來是想在天花板上,發現有沒有吊起相機鉤子之類的東西。但是天花板上,除了那一盞電燈之外,沒有甚麼別的東西。

  一盞電燈,吊在房間的天花板上,那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不知道為甚麼,高斯一看到那盞電燈,心中便起了一種十分異樣的感覺。他那種感覺,甚至是無可理喻的,因為他覺得,那盞燈不應該在那裡的。

  然而,難道在城市中的一間房間,應該沒有電燈麼?高斯覺得自己那種感覺十分可笑,他也不明白他何以會有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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