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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沈覺非在門口呆了一陣,推門進去,野草叢生,一望而知,已多時沒有人打理了。沈覺非咳嗽了兩聲,叫道:「爹!爹!」

  他一面叫著,一面向前走去,直到進了內堂,才見到一個老蒼頭,眼花足跛地走了出來,沈覺非連忙迎了上去,叫道:「福伯,我爹呢?」

  那老蒼頭抬起頭來,望了沈覺非半晌,道:「原來是少爺,老爺……少爺,你來遲了一步……」老蒼頭講話,夾纏不清,沈覺非卻已大急,道:「福伯,我爹怎麼了?」

  那老蒼頭老淚縱橫,道:「老爺已……在上月故世了!死了!」

  沈覺非一聽,不禁呆若木雞!

  他呆呆地站著,忍不住熱淚簌簌而下!

  他不禁是因為父親之死使他尋找仇人唯一的線索也失去了,更因為他知道父親一定是在極傷心的情形下死的!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呆了多久,那老蒼頭只是陪著他下淚。好久好久,他才以十分微弱的聲音問道:「爹葬在什麼地方?」

  老蒼頭道:「就在翠竹院中,和夫人一起。」

  沈覺非一聲不出,向前走去。

  他所走的路,全是他自小到長大,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地方,但如今,一切殘破的現象,卻又令得他感到這裡,十分陌生!

  他終於來到了翠竹院。那便是冷雪找到點蒼神女方婉的地方。

  翠竹自然早已沒有了,院中有兩座墳墓,沈覺非心頭大慟,淚如雨下,來到了墳前,剛要跪下了去,忽然看到墓前,豎著一塊老大的石碑,那石碑上刻了八個字,道:「未報深仇,不必下拜!」

  沈覺非呆了一呆,那老蒼頭也已到了他的身後,指著那塊石碑道:「這是老爺臨死時,特地吩咐人鑿的。」沈覺非默然點了點頭,道:「爹!媽!我知道了。」

  那老蒼頭又道:「老爺像是知道你會回來的,有一封信留給你,少爺請跟我來去。」

  沈覺非流著淚,果然並不下拜,轉過身,出了那院子,來到了書房之中,老蒼頭找了半天,揀出了一封信來,交給了沈覺非。

  沈覺非撕開一看,只見信十分簡單,乃是父親的筆跡,寫道:「要報深仇,必須殺冷雪賤婢,謝蓮賤人。」沈覺非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爹,你不明白,還有一個人,才是最主要的!」

  他含淚將信收好,對那老蒼頭道:「福伯,你小心看管爹媽的墓地,我又要離家了!」

  那老蒼頭乃是沈雄作總鏢頭時的趟子手,自然知道江湖上的一切,含淚點頭答應。沈覺非踏出了家門,頓時有天地茫茫之感!

  他又在門口呆了好一會兒,才出城而去,到了城外,他心中打不定該先到何處去尋找冷雪的主意。因為,冷雪一定是已經遠離了點蒼山的,如果自己到點蒼山去,絕找不到冷雪。而不到點蒼,又似乎更無頭緒!

  他在城外,徘徊了片刻,夜色如水,更令得他心中,十分淒迷。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有兩個人,自遠而近,疾馳了過來。沈覺非一眼便看出,來的兩人,身法如此之快,一定是武林中人。

  但是沈覺非卻並無意去知道這兩個是什麼人,身形一閃,向黑暗處避了開去。

  可是那兩個人,卻是一面趕路,一面在說話,只聽得其中一個道:「大哥吩咐我下山來找你,但是他自己卻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另一個則道:「我看這件事,仍要切切實實,去問一問騰天金蚊沈雄才行!」

  當沈覺非聽到第一個人講話之際,心中已經一動,因為語音極熟。及至沈覺非聽到另一人,提起了他父親的名頭,他更是心中一奇!

  當下,他立即身形如飛掠出,恰好攔在那兩人面前!

  那兩人一怔,立即停了下來,沈覺非定睛看去,不禁「啊」的一聲!原來,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不是別人,一個是神行無影黑骷髏連無異,另外一個,則是饒了她!

  連無異和饒了她兩人,一見是沈覺非時,也是為之一呆,道:「原來是你!」沈覺非沉聲說道:「家父已歸道山,兩位找他,有什麼事?」

  連無異和饒了她兩人一聽,心中不禁猛地一怔!

  饒了她「啊」的一聲,道:「如此說來,昔年這段公案,內中情形究竟如何,竟無人能知了?」沈覺非想起,那天晚上,冷雪和饒了她兩人,乃是不約而同,一起尋上門來的,而饒了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是他的兒子,不禁苦笑了一下,道:「我還可以講一件事給你們聽,你們的大哥,他也已死了!」

  連無異面色首先一變,叱道:「胡說!」

  沈覺非一聲冷笑,道:「我又何必向你胡說?他是我的大恩人,在我武功全失之際,他以開頂度功之法,將一身功力盡皆給了我!」

  連無異和饒了她兩人,面面相覷,連無異道:「為了什麼?」

  沈覺非歎了一口氣,道:「因為司徒本本,不但得了一對紫金神劍,而且不知怎地,武功之高,令人驚異,那位異人不是他的敵手,大是灰心,便將一身功力,都贈與我而死了!」

  連無異道:「聞得司徒本本要創設神劍派,他人現在何處?」

  沈覺非道:「我也正在找他。」

  連無異呆了半晌,道:「那麼,有一個和司徒本本在一起的年輕人,叫作司徒仇的,你可曾看見?」

  沈覺非搖了搖頭,道:「自從在朝日峰上,見過他之後,還未曾見過。」連無異忽然向饒了她一指,道:「你看看,司徒仇和他之間,是不是有幾分相似?」

  沈覺非向饒了她打量了幾眼,心中也大是奇怪,道:「不說起來倒不覺得,一說起來,的確在眉宇之間,和這位前輩,十分相像。」

  饒了她歎了一口氣,道:「連兄,物有相類,人有相似,你去想這些幹什麼?和司徒本本在一起的人,怎可能是謝蓮當年失去的孩子?」

  他一面講,一面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沈覺非在一旁,一聽得他們兩人,如此說法,心中不禁為之一動。他忙道:「連前輩,你可是疑心,司徒仇是謝女俠之子?」

  連無異道:「不但我疑心,在朝日峰上,大哥差我找饒兄,也是為了這個緣故,但等我找到饒兄之際,大哥卻已不見,所以我們才到這裡來,準備向令尊,再來問一個究竟的!」

  沈覺非道:「這件事,即使我父親尚在,你們也是問不出什麼道理來的,因為我父母根本沒有和任何人換過孩子,一切全是飛來之災!」

  饒了她道:「但是當年總有一人換了孩子的!」

  沈覺非道:「饒前輩說得不錯,我也正在尋找此人,因為我認定這個人是我的殺母仇人!」

  連無異奇道:「殺死令堂的,不是冷雪麼?」

  沈覺非沉聲道:「下手的是她,但是罪魁禍首,卻是當年換孩子的那個人!」連無異道:「那麼,閣下和冷雪之間的仇恨,已一筆勾消了?」

  沈覺非一咬牙,道:「是!」

  連無異一聽,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沈覺非面色一沉,道:「你笑什麼?」

  連無異仍是笑之不已,並不出聲。饒了她走前一步,拍了拍沈覺非的肩頭,道:「沈老弟,你為人甚得人敬佩,但是我有一件事要勸你。」

  沈覺非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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