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
一七二 |
|
呂麟掉頭他顧,眼中淚花亂轉,並不回答韓玉霞的問題。 韓玉霞一點也不放鬆。她知道,自己的話已然刺痛了呂麟的心靈。 可是她更知道,要以言語將呂麟的心頭刺得更痛,才能令得他振作起來!因此她續道:「呂公子,我可沒有說錯!你如今已然長大成人了,而且還學會了武林中早已失傳的絶技「金剛神指」功夫,如今你為了一個女子,竟然連自己今後要做些什麼,全不知道,豈非可喜之極?」 呂麟陡地轉過頭來,大聲叫道:「韓姑娘,你──你──」 韓玉霞立即道:「六指琴魔雖已有兩年多未在江湖露面,但總有一日,會出而搗亂武林,你年輕有為,身負父母血仇,竟然為了一個女子便自甘墮落,怎不可喜?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聽了,怎能不哈哈大笑,慶自己生了個好兒子?」 韓玉霞一面說,呂麟的面色便一路變白,說到後來,呂麟全身,禁不住微微發抖,霍地站了起來,叫道:「住口!」 韓玉霞哈哈大笑,道:「叫我一人住口易,要天下武林人物個個住口卻難,呂公子,你學成絶藝回歸中原,人人都當你將有一番作為,怎知你神魂顛倒,撲不出情關,只怕你走到哪裡,天下人的嗤笑之聲,便會跟到哪裡?」 呂麟的面色,由青而紅,由紅而紫。 韓玉霞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支利箭,直射入他的心坎之中。 他像是聽到了各式各樣人的轟笑聲,像是看到無數隻手指向他指來,更看到無數嘲笑的眼光向他無情地射了過來。 他陡地搖了搖頭,喝道:「胡說!」 韓玉霞平靜地道:「但願我是胡說!」 呂麟呆了一會,頹然地坐了下來。好一會,他又茫然地抬起頭來,道:「韓姑娘,你說得對!」 韓玉霞喜道:「呂公子,這才──」 可是韓玉霞的話未曾說完,呂麟虎目之中重又垂下淚來,道:「韓姑娘,可是,可是我──怎能忘情於她?」 韓玉霞本是個脾氣焦躁之極的人,因為她心中感激呂麟,在墨礁島石梁之上對自己的相救之恩,是以才耐著性子想讓呂麟忘記了這段傷心往事,振作起來有所作為。 可是說了半天,呂麟仍然是無動於衷,韓玉霞心中大是惱恨,「哼」地一聲,反手掣了烈火鎖心輪在手向地上劃去,道:「呂公子,既是你甘為情困時,我們兩人劃地絶交!」 呂麟呆了一呆,倏地一指點出,將烈火鎖心輪之勢,阻了一阻,抬起頭來,道:「韓姑娘,你難道一點也不同情我?」 韓玉霞嘆了一口氣,提起了烈火鎖心輪,道:「呂公子,我怎會不同情你?只是我覺得你不值得為此,而毀了前程!」 呂麟淚如泉下,道:「韓姑娘,我已然萬念俱灰,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韓玉霞厲聲道:「父母血仇,難道也因此作罷了麼?」 呂麟呆了半晌,方道:「韓姑娘,依你說我該如何?」 韓玉霞道:「不知你可肯聽我話?」 呂麟嘆了一口氣,道:「我此際方寸已亂,自己全無主見。」 韓玉霞握住了他的手,道:「呂公子,依我說,你上了峨嵋山後,只將以前的往事,全然忘卻,歡歡喜喜向令師道賀!」 呂麟怔了一怔,道:「那──那我怎麼做──得到?」 韓玉霞道:「捨此以外,則無他法,你難道與令師去爭一個女子,豈非惹出天下的大笑話麼?就算你武功,竟能高得過東方白,譚姑娘她不愛你,你又有什麼辦法了。你若是做不到時,另有一個辦法。」 呂麟問道:「什麼辦法?」 韓玉霞道:「你乾脆不要上峨嵋出去!」 呂麟搖頭道:「那更不行,我──我還想見上她一面!」 韓玉霞頓足道:「急死人了,你究竟怎麼樣啊!」呂麟面上,現出了一個堅決的神色,道:「好,我就照你第一個辦法行事!」 韓玉霞喜道:「呂公子,到時你可得千萬抑制自己的感情!」 呂麟痛苦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齊出了林子,繼續向前走去。 峨嵋山乃是自古以來的名山,幅員廣闊之極,峨嵋派僧俗兩門,人物何等之眾,他們全都住在青雲嶺上。那青雲嶺橫亙數里。嶺上另有對峙的兩座山頭,稱為東天峰,西天峰。 佛門群僧在東天峰上建有東天古剎,廟宇宏偉,居住了千餘僧人。而俗門人物,則以西天峰為根本重地。那西天峰比東天峰略為矮些,乃是當年峨嵋派在分為僧、俗兩門之際,表示俗門武功,不論如何高法總不及佛法無邊的意思。 在西天峰上,歷代俗門人物苦心經營,也是房屋櫛比,雖不富麗卻極是宏偉,另有一番莊嚴的氣象,不愧是武林中一大宗派的根本重地。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當天下午便已然來到了青雲嶺下。 那青雲嶺甚是陡削,有一條上嶺的石級,可以直通向嶺頂。兩人在嶺下,仰望了片刻,才向上馳去,不一會,已然上了青雲嶺。 只見四個勁裝的年輕人迎了上來,道:「兩位遠來,本派有失迎迓,尚祈恕罪,請至西天峰迎賓館休息!」 那四人分明是專司迎賓之責的峨嵋派中人物。呂麟尚未及開口,韓玉霞已然冷冷地問道:「將作新郎的東方掌門是你們什麼人?」 那四人面色微變,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忙使眼色,止住了其餘三人,仍然極為客氣地道:「東方掌門是我們的師叔祖。」 韓玉霞向呂麟一指,道:「這是你們的小師叔,你們如何不上前參見?」 那四人面上皆有怒容,那年紀最長的一個沉聲道:「姑娘何以出口無理?」 韓玉霞笑道:「我一點也不是無理,他是東方掌門的徒弟,難道不是你們的師叔麼?」那四人一齊吃了一驚,心忖東方白離開峨嵋二十年,在外面收有徒弟當然不是沒有可能。但如果對方是在蒙混,則自己胡裡胡塗參見了「師叔」,如今天下武林人物均在峨嵋,一傳了出去,峨嵋派豈非大丟其人! 因此一時之間四人僵在那裡,竟不知是如何才好,好一會,那年紀長的一個才道:「請恕我等眼疏,既然是如此時,我們帶兩位去見東方掌門,便可以見分曉了,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那年長的一個倒是的確極通世故,含糊說來,不亢不卑。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