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譚月華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襟髮鬢,昂然從大門之中走了進去。一走了進去,便發現被自己摔出的那人,兀自在地上屈成了一團,想是摔得不輕,至今仍未能爬得起來。譚月華心想,自己和華山派反正已然結下了梁子,又何妨結得大些。因此「格」地一笑,道:「這位朋友,莫非對我俯伏為禮麼?卻是不必了!」

  那人在地上一張臉漲得血也似紅,掙扎著爬了起來,惡狠狠地便向譚月華撲了過來。可是他尚未撲出,已然聽得一個綿實已極,氣象萬千的聲音道:「退後!」那兩個字像是具有無上魔力一般,那人立即踉踉蹌蹌向後退了開去。

  譚月華這才抬頭,向前看去。一看之下,她芳心之中不禁又驚又喜!

  只見大廳盡東面,一堵紅牆之下,烈火祖師,紅袍披身,正坐在一張交椅之上。那一張交椅是放在一個高可五尺的台上的,益發顯得他高高在上,氣勢懾人。而在烈火祖師的面前,一條大樑之上,兩個人正被捆綁著懸空吊著,那兩人,一個正是自己要找的呂麟,一個卻是黃心直。

  譚月華回頭一看,只見那人,已然掙扎著和其餘站在一起,仍然是十二個人,將自己的退路完全截斷,她心知再弄花樣也弄不出什麼名堂來,索性大大方方,向前走了幾步,向烈火祖師,行了一禮,道:「晚輩譚月華參見烈火祖師!」

  須知譚月華的為人性高氣傲,絶不是肯隨便向人行禮的人。但是華山派烈火祖師真要排起武林輩份來,比七煞神君尚且要高出一輩,以譚月華的身分地位即便向他下跪行大禮,也不算得什麼。

  她行完了禮便站過了一邊,只見烈火祖師,面色陰沉,想是他心中,也極為惱怒,只不過自恃身分,是以才未曾發作,目射冷電,在譚月華身上來回掃了一道,冷冷地道:「你也知武林中有尊卑之分麼?」

  譚月華一聽,便知道烈火祖師想要奚落自己幾句,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心忖如果和你動手只怕一萬個不是你的敵手,但如果要論鬥口,祗怕再加上一個烈火祖師也還不行。

  當下仰頭淡然一笑,道:「晚輩幼承庭訓,當然知道武林之中有尊卑之分,也知道長不欺幼之理,因此對呂、黃兩位為祖師吊起一事,未免大惑不解!」

  譚月華這一番話講得不亢不卑,又將烈火祖師的行徑斥了個無言可駁,烈火祖師禁不住面上變色!一時之間卻未曾發現譚月華的話中,耍了個小小的滑頭。原來照武林道義而言,確是長不欺幼,但是下面尚有一句,「下不傲上」,譚月華卻是縮住了不說出來。

  祗聽烈火祖師「哼」地一聲,道,「說得不錯!」伸手在椅旁一抓,那紫檀木雕成堅實無比的椅柱,竟像是朽木一樣被他隨手抓下了一塊來,中指「啪啪」連彈兩下,兩小塊木頭帶起一股勁風激射而出,正彈向吊在半空中黃心直和呂麟。

  譚月華在一旁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心中暗叫糟糕,自己的一番話原是想激他將兩人放下來的,怎知他卻惱羞成怒,反要取兩人的性命。

  經他彈出的,雖然只是兩截木頭,但是以烈火祖師的功力而論,已將到「飛花傷人,摘葉卻敵」的地步,兩人如何禁受得起。

  倉皇之間,想要揮出鐵鏈,凌空去截擊那兩截短木時,烈火祖師出手何等快疾,那兩小塊木頭早已奔兩人心口,電射而出。

  譚月華心中一陣發涼,雙腳一軟,幾乎昏了過去,可是倏忽之間,情形又起了極大的變化,祗見木塊射到,「啪啪」兩聲,呂麟和黃心直兩人,凌空一個翻身,已然落到了地上。

  剎那之間,譚月華根本難以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一些什麼變故?因為烈火祖師,分明是以兩塊木頭,向著兩人電射而出的。而且,她也曾眼見去勢如此勁疾的木頭,射中了兩人的胸口。但是,兩人卻絲毫未曾受傷,反倒脫縛而下,當真是出人意表之極。

  譚月華呆了一呆,呂麟和黃心直兩人,已然一起向她奔了過來。她究竟是玲瓏透剔,聰明絶頂的人,片刻之間,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原由。一定是烈火祖師,聽了剛才的那番話後,不願耽一個「以大壓小」之名,因此便將兩人放了下來。

  而他將那兩塊木頭彈出之際,卻早已將力道算得恰到好處。一彈中了他們胸前,粗及人指的麻繩,大力便將麻繩震斷,而力道也已全部消散,因此兩人絲毫未曾受損。

  ▼第二十章 認輸一陣 少女弄玄虛

  譚月華想通了其間的經過,心中更是為之駭然,因為烈火祖師所露了這一手,其內功之收發自如,能夠控制得如此圓熟如意,實是已經到了驚世駭俗,世所罕見的絶頂地步。而以他為人的陰鷙深沉而言,雖然被自己暫時以話逼住,放下了黃心直和呂麟兩人,也一定會另想辦法來對付自己。

  因此譚月華心念電轉,連忙向黃心直低聲道:「黃朋友,你──」

  她本來的意思是想叫黃心直施展絶頂輕功先自奪圍而出,去找她的父親,趕快前來設法。但是她話尚未講完,那十二人已然一個挨一個形成了一個大半圓形,將他們三人圍住!

  譚月華一見這等情形,明知黃心直輕功雖佳,但是內力不濟,也是衝不出去,便住口不言,只聽呂麟低聲在她耳畔道:「譚姐姐,我們怎麼辦?」

  譚月華故意大聲道:「呂兄弟,你放心,烈火祖師,乃是一代大宗師,豈會對我們這些晚輩下手麼?」說畢,又向烈火祖師,行了一禮,道:「多蒙祖師放了他們兩人,晚輩等告辭了。」

  向兩人一使眼色。便待向外走去。譚月華心中明明知道,絶對沒有這麼容易,便可以出了此宅。她之所以如此做法,只是為了要看烈火祖師究竟如何處置他們而已。

  果然他們三人,身子尚未挪動,便聽得烈火祖師,「哼」地一聲冷笑,道:「你們三人,目無尊長,想要離去可以,祗要能憑本身武功闖出此處,若是不能我不免要代你們的尊長略為管教,或是在此宅黑水牢中囚上三個月,或是領我三十豹尾鞭!」

  話一說完向側略顧。他身側本就伺立著三二十條大漢。他一顧間,立時有四人,吆喝一聲,走了出來,兩個黑衣大漢,腰際都掛著兩枚長可尺許的大鎖匙,兩個紅衣大漢手中各握住一條,黃黑相間,長可四尺,粗如兒臂的軟鞭。

  譚月華心中大是有氣,呂麟更是漲得俊臉通紅,「呸」地一聲,道:「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教我們?」譚月華向他一使眼色,道:「祖師所說也是有理──」她才講到此處,呂麟已然叫道:「譚姐姐,他講的話你還說有理?」

  譚月華心知呂麟秉性耿直,再講下去,只怕更觸烈火祖師之怒,便將手放在他的肩上,低聲道:「呂兄弟,你聽我說如何?」

  呂麟一被譚月華從鬼宮之中救了出來之後,心中對譚月華便早已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雖然他年紀還輕不能明白情愛的真諦,可是心中情苗茁長卻是不能自已,因此便點了點頭,閉嘴不語。

  譚月華續道:「祖師說得固然不錯,但這位黃朋友自幼便無父母更無師長,祖師似應該原諒他。況且祖師剛才說,代長輩管教咱們,如今黃朋友既無長輩,祖師似乎也沒有了借口?」

  烈火祖師又被譚月華以話逼住,「哼」地一聲,道:「讓他走吧!」

  黃心直急道:「譚姑娘,那你呢?」

  他對譚月華更是一片痴情,但是他卻也有自知之明,明知譚月華不會愛上自己?是以一心只想多親近譚月華,能得到譚月華對他的一望,他已然覺得是無上的幸福!要他一個人獨自離去,將譚月華留在此處,他當然不肯。

  譚月華低聲道:「黃朋友,你要是不離開,我一輩子也不睬你!」

  黃心直急得一張醜臉,成了紫薑色,道:「我──我──」

  譚月華面色一沉,道:「還不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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