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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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脫身以後,因為發覺,那鐵鏈連在手腕上,反倒成了神幻無方,變生莫測,令人防不勝防的一對奇形兵刃。因此,她一直沒有想將鐵鏈除去,那鐵箍,自然仍在腕間。 此時,華山烈火祖師,扣住了她的脈門,五指乃是抓在鐵箍的這一層保護,感覺上自然要差了許多! 烈火祖師一將譚月華抓在手中,因為那「眩神法」使展起來,頗耗內力,所以他雙眼,重又微微閉上,「嘿」地一聲,道:「掌火使者!」 他的四個字講來,極是緩慢。 可是一字一頓之間,卻令人聽來,像是心房被什麼重物,撞擊了一下一樣!可見他內外功上的造詣,實已驚世駭俗。 掌火使者聽得烈火祖師的呼喚,答應一聲,道:「在!」 一個轉身,便大踏步地,向烈火祖師,走了過去,可是這時候,譚月華的哥哥,也已一掌迫退了正和他動手的那個堂主,身形一幌,後發先至,反趕到了烈祖師的面前。 只見他意態瀟灑,昂然而至,叫道:「烈火祖師,舍妹容有得罪,以祖師之尊,親自出手,卻也難免遭天下人笑話!」 烈火祖師只是「哼」地一聲,並不回答,頭略略一側,道:「先將她綁在一旁,事完之後,再加發落!」掌火使者躬身答了一個「是」字,雙手疾伸,便向譚月華的肩頭抓到! 譚月華此際,心中也不禁大是著急。她知道,在這武夷仙人峰上,即將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而自己不能參與其間,倒還罷了,如果被人綁了起來,天下高手看見,以後自己還怎麼見人?所以她不等掌火使者,蒲扇也似的兩隻手掌,向自己抓到,便自用力,猛地一掙。 但是,她既然已經落到了烈火祖師的手中,焉有如此容易,掙得出去。一掙之下,反倒覺得一股大力,自腕間傳到,全身幾乎軟癱。而就在此際,掌火使者的雙掌,已然壓到了譚月華的肩頭,將譚月華左右雙肩的「琵琶骨」,牢牢地提住,同時,大拇指還用力地按住了譚月華的「肩井穴」。 譚月華被掌火使者以玄門外功,如此制住,又是沒有掙扎的餘地。 只見掌火使者,將譚月華提出了五六步,譚月華叫道:「哥哥!」 她哥哥連忙向她使了一個眼色。譚月華知道哥哥文武全才,心思極為敏捷,既然如此,他心中一定已然有了計較,只得耐下性子來,一直被掌火使者,拋開了兩丈許,早已有華山派中人,送上了牛筋搓成的索子來。 那年輕人一直不出聲,直到譚月華,將要被人綁上,他才突然一聲長嘯,身形如飛,突然向那隻大火把,撲了過去。 此際,因為有兩個堂主,正在動手欲綁譚月華,因此,掌火便者,也怕譚月華趁機逃脫,手下用的力道更大。 而那年輕人卻就在此際,向那個大火把,撲了過去,需知那隻大火把,乃是華山地下特產,千百年之前的細陰木,自然化炭之後,所紮成的,特別耐燃,每紮成一個,可燃一年之久,乃是烈火祖師的信物,而掌火使者,就職之際,也一定要立下重誓,火在人在,火滅人亡,若是火把落在別人的手中,縱使奪了回來,也要受極重的責罰。 所以,那大火把,簡直等於是掌火使者的命根子,如今一見有人向大火把撲去,心中不禁大為著急,一時之間,哪裡還顧得到這許多?雙手一鬆,也反身向大火把撲了過去。 他這裡手一鬆,譚月華便立時恢復了自由,雙臂震動,兩條大鐵鏈疾揮而出,「叭叭」兩聲,那兩個堂主,避之不及,竟被抽中在背上,「哇」地一聲,各自噴出一口鮮血來。 而譚月華的哥哥,撲向那大火把,原是調虎離山之計。他明知自己一向那大火把撲出,掌火使者非立即追來不可。所以,他實則上,根本沒有存心,真的向大火把撲去,才一向前衝出,方向突然轉變,「刷」地兜了一個老大的圈子。 等到掌火使者,趕到大火把的旁邊時,他早已來到了譚月華的身邊,兄妹兩人,手拉著手兒,一齊疾退而開,掌火使者呆了一呆,知道上當,這想再向兩人撲去時,竹林七仙,已經一湧而上,將譚月華兄妹兩人,圍在中心了。 掌火使者跨出了幾步,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是躊躇。他自然也知道,竹林七仙,各懷絶技,非比尋常,因此立即躬身向烈火祖師道:「祖師,人犯已然逃走,尚請示下!」 烈火祖師微微地睜開眼來,正欲講話,神筆史聚已然搶在他的前面,朗聲道:「烈火祖師,以你在武林中的身分地位而論,既然小女娃已然走脫,難道當著那麼多人面前,你還好意思,再出手抓她麼?」 烈火祖師緩緩地道:「竹林七仙,莫非欲與她出頭麼?」 神筆史聚一笑,道:「我們憑什麼為她出頭,只是為烈火祖師,你的令名著想,過了這一次,哪怕你以烈火掌將她燒成焦炭,也不關咱們的事!」 史聚知道烈火祖師的為人高傲之極,若是硬來,他當真出手,總是麻煩,因此,兩番話總是講得不亢不卑但是卻又處處將烈火祖師扣住,叫他不能藉詞發作!烈火祖師陰惻惻笑了一下,道:「好,算你會說!掌火使者,各堂堂主,仍歸原位!」 掌火使者和各堂堂主,雖然個個面上皆帶有憤然之色,但是,烈火祖師既然已被史聚連捧帶譏,將話扣住,他們也是無法可想。當下便各展輕功,回歸本位。 竹林七仙將譚月華兄妹兩人,湧到了大青石之旁,譚月華一笑,道:「多謝各位解圍之德!」大胖子林豪笑道:「小女娃,你當烈火祖師,是容易招惹的麼?下了仙人峰,怕有得苦頭你吃哩!」 譚月華伸了伸舌頭,道:「那我只有永遠不下仙人峰了!」那稚年憨態,不禁令得眾人盡皆揚聲笑了起來。同時,心中不免暗忖,俗語說得當真不錯,長江後浪推前浪,誰又能想到這樣年輕的兩個人,剛才竟敢捋烈火祖師虎鬚。 眾人一陣嘻笑間,突然山頂之上,又多了一個混身黑衣的獨腿人。那獨腿人,貌相生得譎異之極,雙頰深陷,目如穀粒,只見眸子,不見眼白,膚色黑黑的,手中提著漆也似的一條拐杖。但是,那條拐杖,他卻又並未曾用來支地而立,只是打橫提著! 而更令人心驚的,是峰頂之上,如此多人,竟沒有發現他,是怎麼來的。那人向眾人,冷冷地望了一眼,突然向上彈起了四五尺,再落地時,已然向前移開了丈許,如此地彈了七八下,行動之際,了無聲息,身法也怪到了極點,已然來到了一棵大樹之旁,又是一彈,向上彈了起來,這一彈,竟有三丈來高! 一彈起來之後,剛好坐在一根橫枝之上,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有認得的,知道他是邪派之中的怪物,泰山黑神君,反正這時候,呂騰空未到,好戲也還未開場,誰也不理會誰的,也沒有人去睬他。 當天,直到天黑,也未有人再到。 在峰頂上的那些人,或是橫身睡在樹上,或是露天臥於草地之上,或是睡在自設帳幕之內,吃食也是各自料理,或以山果裹腹,或以野味充饑。 武林之中,大集會固然時或有之。但是,像這次仙人峰上那樣,正邪各派,各自懷著不同的目的而來,到了之後,除了自己人以外,又互不交談,幾乎每一門或每一派之間,皆是仇敵的這種情形,卻是從來也沒有過! 第二天一早,便又有兩個人趕上山來,一個是西天金骷髏。奇怪的是,金骷髏一到,本來是誰也不招呼的,但在樹上的黑神君卻叫道:「金兄!」金骷髏答應一聲,相隔三四丈遠近,足尖一點,便已然飛身上樹,和黑神君並肩而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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