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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那一縮,來得極是怪異,只見他們雙腳並未移動,仍然是站在原來的地方。但是,他們的胸口,卻整個地凹陷了下去,深入幾達尺許!正是華山嫡傅的異功,「縮骨神功」。

  譚月華兩道鐵鏈,疾揮而出,本是擊向兩人的胸口而去的。兩人胸口的這一突然凹陷,兩道鐵鏈,帶著「呼呼」風聲,在他們的胸際,掠了過去。譚月華一見這種情形,心中一凜,已然知道眼前這兩人,並不是這樣容易應付的。但是,究竟已然慢了一步,被人家制了先機,鐵鏈才一掠過,那兩人疾一伸手,五指如鉤,已然一齊將鐵鏈抓住。

  譚月華只覺得兩旁各自生出一股大力,將自己拉住,心中大驚,忙叫道:「哥哥!」

  那年輕人也連忙中指一伸,向譚月華左面的那人的「帶脈穴」上點去。可是另有一個堂主,手在腰際一探,「嗆啷」連聲,已然掣了一柄大鑲刀在手,刀夾風聲,一招「斜風細雨」,向著他的肩頭,疾砍而上。

  那年輕人閃身一避,那一指,自然也已然點空,而就在此際,只聽得那個堂主齊聲喝道:「一!二!三!」「呼」地一聲,竟然各執一端鐵鏈,將譚月華蕩了起來,手一鬆,譚月華已然身不由主,被兩人向烈火祖師盤腿打坐的牛皮帳幕處拋了過去。

  鐵鐸上人,在一旁見華山派人物,與譚月華兄妹起了衝突,心中早就不慣,躍躍欲試。當下一見譚月華被那兩個堂主,拋了出來,立即大喝一聲,宛若半天之中,響起了一個霹靂,叫道:「小女娃,別怕!」

  譚月華功力,本已甚高,那兩個堂主,將她拋出之際,所用的力道,固然極大,但是一拋出丈許之後,她已然運起本身功力,將對方的大力,硬生生地消去了一大半,身上已輕了許多。一聽得鐵鐸上人如此叫法,譚月華心中,更是大為高興。

  只見鐵鐸上人大踏步地搶了出來,手中那隻大鐵鐸,蕩起了一股勁風,向上迎去,譚月華看得真切,真氣一沉,人也向下跌來。

  眼看譚月華這一跌,已然可以抓住了鐵鐸上人的大鐵鐸。也就是說,譚月華雖然被那兩個堂主拋了出去,但是卻可以在半途之中,被鐵鐸上人,以絶頂功力,截了回去。

  可是,就在譚月華運動鐵鏈,將要搭到大鐵鐸之際,突然,又是巨雷也似,一聲暴喝。一條高大已極的人影,一幌之間,已然到了鐵鐸上人的面前,伸出臣靈之掌,一掌拍到。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最早上山來的華山派掌火使者。

  此際,鐵鐸上人正在將大鐵鐸揚向空中,胸前門戶洞開。那掌火使者,一掌正擊向鐵鐸上人的胸口,鐵鐸上人一見對方那一掌的來勢,便已然知道對方掌力之強,實是世所罕見。只怕,這一掌擊了上去,便是一個石頭人兒,也可以擊成兩段。

  倉卒之間,鐵鐸上人實在未曾看清,襲來的究竟是什麼人。但是,他究竟一生闖蕩江湖,見識極豐,自然一見,便認出那股剛猛無此的掌風,乃是出自玄門外功,已臻火候的人之手。因之,他也立即想到,出手攻擊自己的,乃是華山派的掌火使者。

  這時候,鐵鐸上人已然變成了自顧不暇,當然再也無法救人。可是,他究竟是古道熱腸,既已起了救人念頭,若是救不成功,他心中定會感到不安,因此,他一面將大鐵鐸向下一沉,護住了胸際,左掌向上一翻,一股掌風,向上托去。

  本來,他是想藉那一股掌風,將譚月華向上,托高丈許的。因為,他剛才已然看出,譚月華正在連起本身功力,將對方的大力消去。因之如果再將之托高丈許,譚月華足可以使一式巧妙的輕功身法,向外逸去,當不致落在烈火祖師的面前。而只要譚月華不落在烈火祖師的面前,則烈火祖師,心中雖然恨譚月華,也一定自顧身分,不會親自出手去對付她的。

  鐵鐸上人所想的念頭,確是不錯。如果一切全能照他的計劃實現的話,譚月華的確可以不致於落在烈火祖師的面前。但是,鐵鐸上人卻未曾料到,華山派掌火使者的「玄門神掌」,何等厲害。

  那「玄門神掌」,乃是華山派三門秘技之外的另一絶技。因為華山派世代相傳,掌門人每在天地萬物之中,取上一樣,作為掌門人的信物。例如,在烈火祖師之前的一代掌門人,並稱之為巨木靈君,再前一代,乃是黑水散人。所以,每一代,皆有執掌掌門人信物的一個職司,其人的地位,尚在十二堂堂主之上。而這個人,一代接一代傅下去,練的全是玄門外功,那玄門神掌功夫,縱是華山派的掌門人,都未必會,但是掌信使者,卻是一定會的。

  這一代,因為掌門人以火為信,號稱烈火祖師,所以掌信者便稱之為掌火使者。其人本就天生神力,再加上練功極勤,玄門外功,已然發奮苦練,到了第六層的境界。

  那玄門外功,若是練到了第十重的地步,便是世所稱謂的「不死身法」。但是,自從玄門外功問世以來,還沒有人練到過這一境地,能夠練到第六重,掌力已可開山裂石,是極不容易的事了。

  那掌火使者的這一掌,因為事關能否令譚月華落到烈火祖師的面前,也等於是說,關係著華山派的令名,所以更是全力以赴,一發即至,鐵鐸上人,才一將大鐵鐸移到胸前,華山派掌火使者的一掌「玄門神掌」,已然擊到。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噹」地一聲巨響,震耳欲聲。

  那隻鐵鐸,相傳乃是大禹治水之際,用來召集民工而鑄的,一經敲動,聲音足可以傳出十里之外,但是,因為鐸錘已失,所以,已然不知還有多少年數,未曾發出聲響了。

  此時,華山派的掌火使者,一玄門神掌擊了上去,力逾千斤,又剛好擊在大鐵鐸上,居然如以鐸錘敲打,一樣驚人。

  鐵鐸上人只感到一股大力,捶在大鐵鐸的上面,直衝胸前!他知道若是硬拼,只怕要受內傷,因此連忙斜刺裡退開了一步,就著一退之勢,將「玄門神掌」的大力,化了開去。

  可是,他在倉皇之間,卻忘了自己在一面將大鐵鐸橫胸之際,一面左掌正用力一掌,向上托起!他一退,掌力便托不到譚月華了。若是掌力根本達不到譚月華的身上,倒也算了,他一退之後,掌力仍是疾發而出,卻在譚月華的身旁,「呼」地掠過。

  譚月華剛好使一式「平沙落雁」,要向外逸了開去,給鐵鐸上人的那股大力一湧,弄巧成拙,反倒向華山烈火祖師的帳幕之旁跌去。而同時,那掌火使者,又一個轉身,雙掌一錯,一齊向前推出!譚月華身在半空,無法著力,身不由主,向前跌去。

  從譚月華被那兩個堂主,握住了腕際的鐵鏈,盪了起來,直到掌火使者出馬,譚月華落到了烈火祖師面前,這一切,原是電光石火,一眨眼間的事情,譚月華的哥哥,雖欲救她,也是無從著手。

  只見譚月華一落到了烈火祖師面前,一個翻身,便想躍退。可是,就在此際,一直盤腿而坐,雙目微閉,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事,像是不聞不問的烈火祖師,陡地睜開了眼來。

  譚月華一面向後躍退,一面自然也注意著烈火祖師的動靜。因此,烈火祖師一睜開眼來,恰好和譚月華四目交投,譚月華見烈火祖師的眼中,射出了一陣異樣的精光,目為之眩!一時之間,不禁呆了一呆,可是,就在這一呆之際,烈火祖師長臂已然倏地揚起,快如閃電,已然抓住了譚月華的脈門。

  看官!需知譚月華家學淵源,年紀雖輕,武功已然極有造詣,即使是和一流高手過招,至多不敵,還可以逃走!失手被擒,卻也是不致於此,但是她如今,卻一個照面,便身落人手!

  當然,那是由於華山烈火祖師的功力,要比譚月華高上許多。而最主要的,卻還是得力於烈火祖師眼中的那種異光!那乃是華山秘傳三技之中,最難練的一種功夫,喚著「眩神法」。

  如果譚月華功力不濟,烈火祖師一使上這種「眩神法」,譚月華早已昏了過去,跌倒在地。而譚月華如今,只不過怔了一怔,由此可知,譚月華的功力,已然是非同小可了。

  當下,譚月華的脈門,一被烈火祖師抓住,便覺得全身,微微一麻。這一麻的感覺,倒叫譚月華有點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因為,脈門乃是人身要害,以烈火祖師的功力而論,一被扣住,當然應該全身盡皆酥麻才是,絶不應該,感覺如此輕微!但是,譚月華只是略一奇怪之間,便已然明白了其間的道理!

  因為,她在被金骷髏捉住之際,金骷髏便在她手腕之上,加上了鐵箍,而在鐵箍之上,連上了極粗的鐵鏈,再鎖在石柱之上。

  如果不是呂騰空和西門一娘兩人,使用那柄鋒利已極的緬刀,再加上本身神功,將鐵鏈斷去的話,她絶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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