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二一


  因此西門一娘哪裡肯輕易放過,又追問道:「小女娃,你想要我們救你,卻要對我們說實話!」譚月華俏臉飛紅,低下頭去。

  這時候,呂騰空也已然看出事情有異,忙道:「譚姑娘,不瞞你說,這柄刀,本來是我兒所有,但是──」西門一娘不等呂騰空說完,便瞪了他一眼,呂騰空知道她不願將自己家門慘變一事,道與外人知曉,便嘆了一口氣道:「總之,你以前絶不可能見過這柄緬刀,若是你曾經見過,無論如何,請將當時的情形,講給我們聽,越是詳細越好!」

  譚月華等呂騰空講完,道:「我在三天之前,確是曾見過這柄緬刀一次。」

  西門一娘心中狂震道:「當時,那柄緬刀,是在誰的手中?」

  譚月華道:「那我卻沒有看清楚,三天前,金骷髏正以皮鞭抽我,要逼我講出一件事情來,這半年來,他將我鎖在此處,日日折磨我,就是要我講出這件秘密,但是我卻始終不肯──」

  西門一娘不耐煩道:「你快講那柄緬刀,別盡講你自己!」

  譚月華答應一聲,道:「當時,已然是傍晚時分,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轔轔車聲,不一會,車聲竟停在門口,一個人在門外叫道:『蔣兄可在麼?』金骷髏一聽得那聲音,便將我拖到隔室,將門關上,我接著,便聽得開門聲,有人走進來的聲音。那門雖然關上,但是因為鐵鏈從門孔中穿出,仍有空隙,我向外面看去,只見昏暗之中,金骷髏正和一人說話。我這才知道原來武林中人皆不知姓名的金骷髏,原來姓蔣?」

  呂騰空道:「然則那人是誰?」

  譯月華道:「我未曾看到他的正面,只見他的背影,兩人低聲交談,我也聽不清他們講的什麼。正在這時候,忽然又傳來了一陣琴聲──」

  譚月華講到此處,呂騰空和西門一娘,幾乎一齊跳了起來,道:「琴聲!」

  譚月華睜大了澄如秋水的眼睛,像是不知道兩人何以聽到了「琴聲」兩字,便顯得如此驚奇,點了點頭,續道:「是琴聲,那聲音來得極為悠揚,金骷髏和那人一齊站了起來,這時,我才見到那人的側面,衣服極為華麗,卻像是管家打扮。」

  呂騰空心中又是一凜,暗忖莫非那人竟是齊福?譚月華續道:「琴聲進了屋中,我想看清那奏琴的是誰,卻看不清楚,只見刀光一閃,就是這柄緬刀。」

  西門一娘急問道:「握刀的是誰?」

  譚月華想了想,道:「我想就是那奏琴的人,因為那隻手,有六隻手指!」

  西門一娘一聲怒吼,道:「好賊子!」

  譚月華道:「我曾聽得人說,福建武夷,六指先生,最好奏琴,大約就是他了!」

  西門一娘咬牙切齒,道:「當然是他,除了他還會是誰?」

  譚月華道:「那刀光一閃之後,三人又講了些什麼,我也未曾聽清楚,金骷髏便送客出去,不一會,車聲又起,金骷髏也將我放了出來,問我剛才可曾偷看,我自然說未曾,他才將我放過。」

  西門一娘道:「多謝你告訴我們這件事!」手握緬刀,「刷」地一刀,便向鐵鏈上面砍落,只聽得「錚」地一聲,火花四濺,已然將那麼粗的鐵鏈斬斷!但是她那一刀,雖然是斬向鐵鏈,心中卻並不是為了將譚月華救出,而是將鐵鏈當作了自己的殺子之敵,所以鐵鏈並不是齊腕斬斷,而是尚有三尺來長一截,拖在腕上!

  譚月華一見鐵鏈已斬斷一條,歡嘯一聲,順手向外一揮,那條連在她手上的鐵鏈,「呼」地一聲,也向外擊出,「叭」地一聲巨響,將一張石凳,擊得粉碎!笑道:「好哇,這鐵鏈倒成了大好的兵刃了,呂夫人,左腕這條,也為我留下三尺!」

  呂騰空知道,那柄緬刀,並不能削金斷玉,其所以能一刀將鐵鏈斬斷,一多半是依靠用刀人的本身真力,而這樣的硬拚真力,內力消耗極大,呂騰空不欲西門一娘內力消耗太多,道:「夫人,將刀給我!」

  西門一娘將刀遞了過去,呂騰空接在手中,真氣運轉內力聚於掌心,由刀柄直透刀身,手起刀落,又是一串火星,非但將鐵鏈斬斷,而且刀口還深深地嵌入石桌之中,用力一提,才提了起來。

  譚月華又是一聲歡嘯,將兩腕上的鐵鏈,盤了幾盤,繞在臂上,向兩人盈盈下拜道:「多謝兩位相救,我無論如何,絶不說出是兩位放我出此石屋的,兩位盡可放心!」

  呂騰空笑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講也不怕?」譚月華嘴唇掀動,又像是想講什麼話,但是卻未曾講出來,道:「兩位難道還要在此間過夜?」

  呂騰空道:「不錯。」譚月華道:「兩位功力如此深厚,故然不怕金骷髏,但是兩位可知,金骷髏的師傅是誰?」

  呂騰空和西門一娘,一齊為之一呆,道:「不知道啊!」譚月華道:「我初來時,金骷髏尚未將我以鐵鏈拴起,只是關我在屋中,我可以到處走動,曾經發現他師承的秘密,兩位且跟我來看!」

  呂騰空正想站起身來,忽然看到西門一娘面色有異,一怔之下,西門一娘已然道:「有人來了!」譚月華跟著俏臉失色,「啊呀」一聲低呼,一把抓起那個包裹,便向鄰室竄了進去,呂騰空接著也聽到了腳步聲,那人來勢快疾之極,兩人對望一眼,立即站了起來。

  可是尚不等兩人躲起,「砰」地一聲,大門已然被來人撞了開來,一人跌跌撞撞,走了進來,青袍及地,襟間金光閃閃,不是別人,正是金骷髏!

  只見他面色慘白,一進屋子,也不理會呂騰空夫婦就站在一邊,便重重地坐在凳上,才抬起頭來,先向斷鏈望了一眼,面色更是白得怕人,道:「你──們將──她放走了?」

  呂騰空看他的情形,像是受了重傷,心中對他忌憚,便減少了好些,道:「不錯?」

  金骷髏突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來,手指顫抖,道:「你──你們怎麼──行事如此鹵莽?」呂騰空聽出他話中有因,忙道:「那少女究竟是誰?」金骷髏一聲長嘆,道:「她姓譚──」只講了三個字,便揮了揮手,道:「人也走了,還提她作甚,你們自顧自去吧!」

  西門一娘道:「不行,我們還有話要問你,這柄緬刀,你可曾見過?」

  金骷髏面現驚訝之色,道:「咦,這刀怎麼會到了你們手中?」

  西門一娘冷笑一聲,道:「你見這柄刀時,是在誰手上?」

  金骷髏掙扎著站了起來,道:「六指──六指──六指──」只講了四個字,便身形一側,「咕咚」一聲,竟然跌倒在地上。

  呂騰空急忙俯身去看他時,只見他已然昏了過去,而且脈息微弱傷得極重,一時之間,也難以救轉,回頭看時,只見西門一娘面色鐵青,呆在當地,忙道:「夫人,敵人是誰,既已大明,我們快將木盒送到,便可以依計行事了!」

  西門一娘一聲長嘯,收起了緬刀,連夜和呂騰空急趕而去,看官,世事常常繫著一個「巧」字,如果呂騰空夫婦,未曾將少女譚月華放走,金骷髏重傷之後,不是再心中一急,也不會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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