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六指琴魔 | 上頁 下頁
二〇


  不一會,那聲音已然到了門旁,停了下來,又是「格」地一聲,大門打了開來,西門一娘連忙一伸手,將門推開,定睛一看,不由呆了一呆。

  原來前來開門的,乃是一個少女,那少女一頭秀髮,軟緞也似,披在肩上,眉如春山,鼻若瓊玉,雙眼顧盼神飛,美麗之極。

  但是,她身上的衣衫,卻甚是破爛,手臂裸露在外,肌膚如雪,不過卻紅痕累累,像是被什麼鞭子所抽出來的一樣。這一切,都還不算得奇怪,最可怪的,那少女雙腕間,皆被一個極厚的鐵箍箍住,那鐵箍上,連著一條粗如手臂的鐵鏈,長達三四丈,一直連在屋內的一根柱子上面,將那少女鎖住。

  西門一娘呆了半晌,想不透那少女是什麼來歷。那少女見了兩人,面上忽露喜色,探頭向門外張望了一下,低聲道:「兩位可是從南昌來的呂總鏢頭和呂夫人麼?快請進來!」

  兩人見那少女,被鐵鏈栓住在柱子之上,分明行動不能超過三丈以外,最遠也不過來到門外,將燈籠點著而已,但是卻居然能知道自己的來歷,心中深以為怪,猶豫了一陣,只聽那少女又道:「兩位請放心,我絶無惡意!」

  西門一娘伸手在她頭上撫摸了一下,笑道:「你有惡意,我們也不怕,你如何知道我們的名字,是金骷髏講給你聽的麼?」

  那少女一聽得「金骷髏」三字,面上頓形驚恐之色,道:「他──在哪裡?」

  西門一娘見那少女,生得如此美麗,樣子又極婉順,又見她被人鎖在屋中,想必日日定受極大的折磨,心中不禁大生憐愛之念,道:「他和徐留本在溪邊惡鬥,只怕一時難以來此,就算他來了,又怕什麼?」

  那少女面色略為鎮靜了些,將兩人讓進了門,又將門關上。行動之際,腕間的鐵鏈,便不斷發出「錚錚」的聲音。

  兩人來到屋中一看,只見屋中陳設,也極是簡單,桌椅全是石製,阻陋不堪,那條拴住鐵煉的柱子卻是生鐵鑄成的!

  呂騰空和西門一娘,坐了下來,那少女道:「兩位,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能答允。」

  西門一娘道:「有什麼事,但說無妨。」那少女又側身細聽了一會,道:「我被金骷髏捉在此處,我爹並不知道,若是兩位能告訴我爹,來這裡救我,便永生不忘此處!」

  呂騰空道:「你爹是誰?」那少女嘆了一口氣,道:「兩位反正是要到姑蘇去,到了那裡,若能往『劍池』一行,自然可以碰到他老人家了。」

  呂騰空失笑道:「虎邱劍池,乃是姑蘇城外的名勝,遊人如鯽,我們怎知你爹,是何等樣人?」那少女道:「兩位稍待!」

  一說完,便拖著鐵鏈,向旁走了開去,穿過了一扇門,去到鄰室,兩人只見鐵鏈被拉得筆直,心中暗忖,那兩條三丈來長的鐵鏈,其重何下五六百斤?那少女竟能帶了往來行走,可知她內功亦甚有造詣,正在想著,那少女已然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包物事,來到兩人近前,道:「兩位一到劍池,只要將這個包裹,解了開來,我爹爹一定會前來問你們。」

  西門一娘將那個包裹接了過來,覺得甚是沉重,順口問道:「你爹總是在劍池附近的麼?」那少女道:「不錯。」

  西門一娘道:「這包裹中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一面說,一面便伸指去解。

  那少女忙道:「呂夫人,你們在未到劍池之前,千萬不可以解那包裹!」

  西門一娘一聽,心中便大是不樂,回頭問呂騰空道:「好哇,接了一件怪鏢,是不准半途開啟的,倒還罷了,如今竟有人要我們去向人求救,交給我們的東西,居然也不能看上一眼!」

  呂騰空心中,也不是不以那少女的說話為然,可是向那少女一看,只見那少女滿面俱是惶急之狀,伸出手來,想要從西門一娘手中,取回那隻包裹,但是又像是不敢動手取回,伸縮不定,那模樣極是得人憐惜。

  呂騰空看了,不由得笑道:「夫人,她年紀還小,行事難免有悖情理,和她計較作甚?將那包裹,還給了她吧!」

  那少女面色,更形著急,眼中淚花亂轉:「兩位難道不肯幫忙麼?」

  呂騰空笑道:「你要我們去通知令尊,無非是令尊前來救你,是也不是?」

  那少女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呂騰空道:「這就是了,我們如今,將你救出此處,還不是一樣?」

  那少女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道:「兩位能代我帶信給我爹,我已然感激不盡,如果要救我,我卻不敢令兩位耽此奇險!」

  呂騰空:「將你救出,至多是得罪了金骷髏,又怕得何來?」

  那少女欲語又止,西門一娘接口道:「要我們救你,實是不難,但你究竟是什麼人,令尊又是什麼人,卻必須要據實說來!」

  那少女道:「我爹叫譚昇,我譚月華。」

  西門一娘一想,武林知名人物之中,並無譚昇其人,譚月華三字,更是聞所未聞,但是看那少女的樣子,卻又不像是說謊,便又問道:「令尊自然也是武林中人了,不如是何門何派?」

  譯月華道:「呂夫人請見諒,我爹是哪一門哪一派,竟連我也不知道!」

  西門一娘心中暗忖,怎麼這幾天來,什麼樣怪事,全叫自己給遇上了,焉有女兒不知自己父親,是何門何派之理?

  正想再要追問,呂騰空突然一聲長嘯,突然伸出手指,向譚月華的腦際點出。譚月華睜大了眼睛,望著呂騰空,竟然一動也不動。

  呂騰空那一點,本來是想要試出譚月華的武功身法,究竟是何來歷。

  可是譚月華既然一動也不動,他卻是無從辨認,連忙一縮手,心中暗讚譚月華的鎮靜功夫,確已到了泰山崩於前面色不變的程度。

  心知眼前這個少女,一定是心計極工的人,心想不論她是正派中人,還是邪派中人,反正金骷髏不是什麼好人,她在此處,臂上血痕累累,定是金骷髏所打傷,既被自己遇上,豈可不救?隨即一笑,道:「譚姑娘,你放心,我們既說救你,自然肯耽這個干係!」

  譚月華道:「如此則感恩不盡了!」呂騰空抓住了譚月華的手臂,提起來一看,心中不禁大是躇躊,原來那寬約尺許的鐵箍,將譚月華的小臂,緊緊地箍住,而鐵箍厚約半寸,除削金斷玉的寶刀寶劍,否則,萬難將之除去。

  而且,即使有了寶刀竇刃,也一定要極小心才行,若是不小心,一刀削下,連她的手,一齊斷去?看了一會,沉吟不語。

  西門一娘道:「那鐵箍難除,我們不會將鐵鏈弄斷麼?」

  一言提醒了呂騰空,提起了那條粗逾人臂的鐵鏈,看了一看,便向西門一娘道:「夫人,取麟兒的緬刀來!」西門一娘知道他特為呂麟所打的那柄緬刀,鋒利之極,若是加上絶頂內力,要斬斷這樣的鐵鏈,並不是什麼難事。

  答應一聲,一掀衣襟,便「颼」地一聲,掣了那柄緬刀在手。

  那柄緬刀才出手,譚月華突然「啊」地一聲,失聲道:「這柄刀──」

  可是卻只講了三個字,便已然住口不言,西門一娘聽出她語聲有異,忙問道:「這柄刀怎麼樣?」譚月華頓了一頓,道:「這柄刀能將鐵鏈斬斷麼?」西門一娘已然聽得出,譚月華原來要說,絶不是這句話。這柄緬刀,會在遠離南昌,數百里外的地方發現,本來已然是一個猜不透的謎。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柄緬刀,一定和害呂麟的人,有著極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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