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亂情迷(40)_倪匡

四〇

　　陳二一路被店小二拖進來，一路在掙扎著，道：「你這是做什麼？你……硬拖我來這裡作甚？」

　　店小二一面強將人拖了進來，一面卻還在嘮嘮叨叨道：「陳二，你放心，我可不會讓你吃虧的，你看看，我們店裡兩個大貴人坐著哩，兩個大貴人要請你喝一杯酒，敢情是你的造化來了！」

　　拖到了跟前，店小二又點頭哈腰，道：「兩位，陳二來了。」

　　店小二一面說，一面望定了史金龍和香玉鳳兩人，指望兩人誇獎他幾句，可是等了半晌，他卻並沒有聽到什麼聲響，再一看，兩個坐著的，一個站著的人，三個人互相對視著在發怔。

　　陳二一到了跟前，史金龍和香玉鳳兩人，真是呆住了，如果不是親眼相見，實是難以相信世上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站在他們面前的，實在就是雷堅！

　　史金龍一張口，幾乎已要叫了出來。但是聲音到了口邊，卻又縮了回去，因為店小二已說得明明白白，這人是陳二，他還有兄長在鎮上開豬肉鋪，怎會弄錯？

　　香玉鳳的心中，也是十分疑惑，她比史金龍心細得多，這時，她不但看出眼前的陳二，相貌和雷堅一樣，連那種畏畏縮縮，無可奈何的神情，也像到了十分！

　　這種神情，出現在一個偷了東家的錢，逃走在外，又被捉了回來的藤鋪小夥計身上，本來是不足為奇的。但是偏偏大名鼎鼎的雷大俠的兒子，也是那樣的，這就實在使人疑惑眼前陳二，究竟是不是雷堅了。

　　香玉鳳看了陳二好一會兒，陳二的樣子更加畏縮了，香玉鳳才道：「你叫什麼名字？」

　　香玉鳳早已知道對方是叫什麼名字的，但是她還是故意這樣問上一問，這是她為人的精明之處，因為她心中存著疑惑，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是多少可以看出一點破澱來的。她一問之後，陳二道：「我……他們都叫我陳二。」香玉鳳柳眉一揚，道：「什麼？」

　　在一旁的店小二連忙道：「他是陳二，就是人人都知的爛賭鬼陳二。」另外有幾個店小二，連同掌櫃的，也七嘴八舌地叫著「陳二」，有的還勸他，道：「陳二，你算是交了好運，有貴人看得起你，可別再賭了！」

　　陳二本身，反倒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傻不愣豎地站在那裡，不斷地搓著手。

　　▼第十三回　冒名頂替

　　香玉鳳見人人都認得陳二，她自然也不必再問下去了，是以她道：「陳二，看你的模樣還機靈，你在藤鋪中，也不會有什麼出息，可願意跟我們，去見見世面，打打天下嗎？」

　　陳二本人還沒有出聲，掌櫃的已走了出來，道：「陳二，還不快叩頭，唉，還不快叩頭！」

　　小鎮上的人本已得了風聲，一齊圍在飯店之外，等到香玉鳳的話一出口，只見一個胖子，擠了進來，喘著氣，道：「這個……這個……陳二去年偷了我一點銀子，他可還未曾還清。」

　　香玉鳳笑道：「你可是藤器鋪的老闆？」

　　那胖子道：「是！是！」

　　香玉鳳道：「我要他跟我們走，當然替他還賬的，這個給你！」

　　她纖手一翻，已捏了一個足有二兩重、黃澄澄的赤金錁子在手，道：「這個給你，夠了嗎？」

　　一時之間，胖子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一兩赤金，足值二十五兩白銀，這二兩重的一個金錁子，也就等於五十兩重的一隻大元寶了，那胖子的整間藤器鋪，也值不了這一半！

　　呆了片刻，那胖子才突然跪了下來，連叩了三個響頭，伸手將金錁子接了過來，滿頭大汗，站立一邊。

　　香玉鳳向史金龍一施眼色，史金龍離座而起，一伸手，抓住了陳二的手臂，身形展動，已向外直掠了出去。這時幾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胖子手上那金光燦然的金錁子上，並沒有注意他們三人，等到眾人定過神來時，已聽得馬蹄和馬鈴聲傳出老遠去了。

　　陳二、史金龍兩人一騎，香玉鳳殿后，一直向前馳去，開始的時候，香玉鳳還是害怕身後有人追了上來，因為當時人雜，香玉鳳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有武林中人在內。而如果有武林中人在，而其人可是見過雷堅的話，是一定可以知道她帶走陳二的用意，自然也會追上來的。但這時，兩匹駿馬一直放出了七八裡，身後並沒有人追來，香玉鳳放下了心，一聲吆喝，兩匹馬一齊停了下來。香玉鳳道：「史郎，我們先向他說說明白。」

　　事情已到了這等地步，史金龍自然知道，自己再反對也沒有用了，他將陳二扶下馬來，經過了七八裡急馳，陳二的面色，似乎更蒼白了許多。

　　三人在一棵大柳樹下拴了馬，在樹粧上坐了下來，陳二卻只是站著不坐。兩人又目不轉睛地望了陳二半晌，香玉鳳才道：「陳二，我們要你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成了之後，我們送你回鎮上去，替你買二百畝上好的田地，還再贈你三百兩紋銀，你這世就再也不用發愁了！」

　　二百畝良田，三百兩紋銀，這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就正如同武林中人聽到了大還丹和《玉葉真經》一樣的歡喜才是。可是陳二仍然只是木然而立，並沒有什麼特別高興的樣子露出來。

　　香玉鳳皺了皺眉，她覺得鎮上的人，人人都說陳二是一個賭徒，賭徒不論他賭運多壞，就算連褲子都輸了，也總該是個眉精眼企之人，如何陳二卻像是一塊木頭一樣？這卻是何故？

　　史金龍低聲道：「玉鳳，你看他不出聲，好像是不願意的樣子。」

　　香玉鳳怒道：「你怎知他不願？」

　　兩人正在細聲爭執間，陳二卻開了口，道：「你們要我去做什麼？」

　　香玉鳳心中一喜，道：「那事情再簡單也沒有了，我們只不過要你去冒名頂替一個人。」

　　陳二立即問道：「去頂替什麼人？」

　　香玉順：「這個叫雷堅，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大俠的兒子：陳二的聲音，忽然之間，變得十分之奇怪，以致他的話，聽來像是在嗚咽一樣，他問道：「為什麼要我去冒認這個雷堅？」

　　香玉鳳心中興奮，史金龍見自己終於不能挽回這件事，心中只是在歎息，兩人皆未曾注意及陳二講話的聲音，十分之不正常。

　　香玉鳳忙道：「我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這人叫夏雨石，有兩件東西，是雷堅的父親交給夏雨石，要夏雨石交給雷堅的，你見了夏雨石，向他要了那兩件東西來給我們，這就行了！」

　　陳二的身子向後退出了幾步，突然之前，坐跌在地上，香玉鳳忙道：「你怎麼啦？」

　　陳二還未曾說什麼，遠遠地又有馬蹄聲傳了過來，史金龍循聲望去，只見塵頭大起，來的人顯還不少。他們當然不知來的是什麼人，但如今他們正在進行一項陰謀，自然不願意被武林中人見到的，是以他們夫婦兩人，不約而同地又躍上了馬，挾著陳二，又向前馳去！

　　這一陣急馳，便是到了那茶寮之中，偏偏才一進去，就遇上了丁香兒和孫十八，而且，丁香兒竟然還出言要他們來相救！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香玉鳳如何肯多事，是以連名聲也顧不得，拉了史金龍和陳二就走，卻不料在馳出了之後，陳二卻提出來，非要他們救了丁香兒不可，不然就不肯替他們去頂替雷堅！

　　香玉鳳的心中雖怒，可是這件事，除了依靠陳二，方能夠順利完成之外，實是沒有第二個妥善的辦法的，她思想了半晌，才道：「若是我們救了那小姑娘，你可真的一切都聽我們的？」

　　陳二慢吞吞地道：「我……卻是不打訛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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