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劍谷幽魂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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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知,魔姑葛豔的「九泉黃土手」,確是非同小可的異特功夫。那人離葛豔,只不過五六尺遠近,一見到葛豔翻起手掌來,便「咦」地一聲,道:「你人能駐顏不老,怎麼你的手心那樣難看?你要搽麼,也該搽些紅粉,白粉,怎地扒了一把黃土搽上?」 魔姑葛豔不怒反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那人卻又笑了起來,道:「什麼真假?真即是假,假即是真,哈哈。」 葛豔身子不動,但是內勁運至腳底,身子陡地向前,滑出了兩三步,已到了那人面前兩尺處,道:「不錯,你聞聞看,自我掌心所發出的那股,是什麼味道?」 葛豔這「九泉黃土手」,乃是天下所有毒掌之中,最利害的一種,若不是如此,藍梟張古古、銀鵡白修竹,冰魄仙子尚冰等人,也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如何又會死在她的手下? 這時,她一面叫那人聞聞是什麼氣味,一面內力已透掌而出,人家毒掌,要等手掌碰到對方的身子時掌力才和毒性一齊透出。但葛豔的「九泉黃土手」,卻已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掌力一吐,毒性接著已發。 那人面上,仍是嘻嘻笑著,似乎並不覺得怎樣。但是遠在丈許開外的白若蘭和曾天強兩人,只覺得一股濃烈之極的腐屍臭味,撲鼻而至,白若蘭連忙動氣閉住了七竅,她功力高,到還不覺得怎樣,可是曾天強已忍不住了。 那股濃烈的厲屍臭味,一傳到了他的面前,他五臟翻騰,便想嘔吐,雖是竭力忍著,但是卻仍不免「哇」地一聲,大吐而特吐起來。 白若蘭連忙將他拉開了幾步,一揚手,自她的衣袖之中,飛起一片淺紅色的薄霧來,那一片薄霧,所發出的毒味,十分清新,曾天強在嘔吐之後,大口喘氣間,吸進了幾口毒霧,心中便舒暢了許多。 這時,那人就在葛豔的面前,卻仍是滿不在乎,他非但不避,反到「嗤」、「嗤」有聲,用力地索氣,一面地搖頭道:「沒有什麼氣味啊,敢是我受了風寒,鼻子擁塞,是以聞不出來了?人一老,當真是不中用,硬想充年輕,也是沒有用的!」 他嘮嘮叨叨,若無其事,而且話講到後來,竟像是在諷刺魔姑葛豔一樣!魔姑葛豔此際,心中實是又瞭又喜,她這「九泉黃土手」所發出的臭味,極之濃烈,若不是在發掌之前,她自己先服了辟毒的靈丹,連她自己也禁受不住的,可是對方卻行若無事! 葛豔心中驚恐,面上卻始終帶著笑容,道:「是麼?那我手再放近些,你小心聞聞!」 她手臂向前一伸,土黃的掌心,離那人的鼻子端,已是不過三寸! 她這「九泉黃土手」的毒性,何等厲害,任何人在那樣的情形下,只怕都不免要戰慄了,但是那人卻仍是一點也不避。 他喃喃自語,道:「奇怪,怎麼我一點氣味也聞不到啊,非大力聞一聞不可!」 他一面說,一面鼻子竟反向葛豔的手掌,湊了過去,他的鼻子離葛豔的手掌,本就只有兩三寸距離,再一湊去,鼻尖等於碰到了葛豔的掌心之上。 葛豔見有這樣的機會,如何肯放過,大叫一聲,久已蓄定了的掌力,一齊向前湧出,手掌也陡地向前,推了出去! 她滿以為這一推,那人一定怪叫一聲,向後倒去,面上出現一個深黃色的手印,立時死於非命了。但是,事情的變化,卻全然出現她的意料之外! 在她以為絕沒有不中之理的一掌發出之後,「轟」一聲響,猶如天崩地烈也似的掌風,竟然襲了個空,而那人的身子,則「咕咚」一聲,跌倒在地!葛豔的武功雖高,在這樣絕無防備的情形之下,一掌襲空。身子也不免向前一俯,而那人坐在地上,「啊哈」一笑,手中摺扇,「啪」地一合攏,動作奇快,「颼」地一聲,便以手中摺扇,去點葛豔的「委中穴」。 那「委中穴」若是點中,葛豔的身子,非整個肌在地上不可。 然而葛豔也不是等閒之輩,她在身子向前俯之際,已知不妙,真氣陡地一提,人已就著向前一俯之勢,突然躥了出去,便自點空,那人手在地上一按,翻了一個身,手中摺扇,再度點出,點的卻是葛豔的背後的「靈台穴」。 葛豔覺出背後風生,「哼」地一聲,伸手便抓,那人摺扇一縮,點向葛豔的「陽豁穴」,葛豔手略略向上一揚,中指彈出,彈向那人的摺扇,同時,她人竟在空中,硬生生地轉過身來。 當葛豔的中指彈出之際,那人手一振,摺扇「呼」地打了開來,葛豔的一指,彈在摺扇上,「撲」地一聲響,又彈出了一個小洞來。但也就在這時,那人手向前一送,摺扇如同一柄鋼鏟一樣向前鏟出,葛豔趁機身形落地,「呼」地一聲,摺扇在她頭頂掠過,將她頭上的一朵花兒,帶了下來。 那人一伸手,將花兒接住,身子向後退去,啊哈大笑,道:「你在我扇子戳了兩個洞,我鏟下了你一朵花,大家扯直,再來,再來!」 他一面叫,一面手舞足蹈,身法快疾,又向葛豔撲了過來。 魔姑葛豔在頭上的一朵花兒,被那人的摺扇帶走之後,心中也著實吃了一驚,一連向後退出了好幾步去,這時,怒容滿面,雙掌齊揚,也正要攻了過來。可是她一看到了那手足亂舞攻過來的身法,面上神色突然一變,一掌反圈,「呼」地一聲,掌風將她全身,盡皆護住,道:「且慢!」 那人大叫道:「難得有一場酣鬥,其味如飲佳釀,如嘗仙果,不慢,不慢!」 在他「不慢,不慢」聲中,他手中的摺扇,已隨著他那種亂飛亂舞的身法,蕩起了漫天扉影,一齊向葛豔,罩了下來。可是葛豔卻並不還手,身形不閃便向後疾退了開去,道:「你和大戈壁小翠湖,有什麼關係?」 那人一聽,陡地停下手來,剛才他向葛豔進攻之際,看來不知道像是有多少人拿著摺扇,一齊揮舞前進一樣,但刹那之間,說停便停,人影一齊斂去,只聽得他道:「沒有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葛豔哈哈一笑,道:「閣下別鬧著玩了,原來是自己人,你那『漫天飛鳳』身法,怎瞞得了人?小翠湖武學,果是非同小可,佩服佩服。」 這時,曾天強早已緩過氣來,在看兩人劇鬥,兩人剛才交手幾招,誰也未曾占到誰的便宜,但是其間驚心動魄,間不容髮之處,卻是看得他冷汗直淋,早已呆了。直到此際,他聽得葛豔竟說出了「自己人」三人來,他不禁嚇了老大一跳。 也就在此際,他又聽得白若蘭也發出了「啊」地一聲,道:「原來他是小翠湖中的人,怪不得這樣好身手了!」 白若蘭的話,是自言自語的,但因為曾天強就在她的身邊,所以聽得十分清楚。他心想,小翠湖是什麼名堂,怎地自己從來未曾聽說過? 若是在一兩個月前,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一定會對「小翠湖」三字,嗤之以鼻的。然而這些日子來,他吃夠了苦頭,他知道了除了曾家堡之外,武林上不知有多少高人異士,是以他聽到了「小翠湖」三字,心中雖不以為然,口中卻至少已不再出聲了。 他只是望了白若蘭一眼,白若蘭卻不知道曾天強那望她一眼的意思,是在說他大驚小怪,她反倒道:「不怕了,這位前輩是小翠湖來的,葛豔可不敢將我們怎樣了!」白若蘭的這幾句話,講來十分大聲,連葛豔都可以聽得清楚。 只是葛豔面上的神色,十分尷尬,不知該怎樣才好,那人卻踩著足,道:「不該用『漫天飛鳳』的身法,不該用,不該用!」 看他的樣子,竟像是不能和葛豔動手,因之引為極大的憾事。 葛豔勉強一笑,身形一閃,只見她身子像箭一樣,已掠進了山洞之中,轉眼之間,又從山洞之中走了出來,在她的身邊,已多了只獨足猥。獨足猥身上的冰魄神網,已經不見,那顯是被葛豔收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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