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劍谷幽魂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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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蘭一側頭,道:「曾堡主,你看來倒也不像是壞人,就是這樣一蓬絡腮鬍子,看來駭人,將它剃去,就好看得多了!」 白若蘭這幾句話,說得曾重啼笑皆非。曾重滿面虯髯,自他二十佘歲時就是如此,江湖上人人皆知,曾重自己也最是喜歡這蓬虯髯,那幾乎已成了他的標誌,如今白若蘭竟要他將之剃去! 他勉強一笑,道:「白姑娘說笑了。」 白若蘭「啊」地一聲,道:「曾堡主已知我是誰了?」 曾重向白修竹一指,道:「這位白修竹洞主,乃是令尊的堂弟,白姑娘當向前參見。」 白若蘭向白修竹一看,突然,嘴一笑,「嗤」地一聲,像是曾重的話,十分可笑一樣。 白修竹不禁尷尬,乾咳了一聲,道:「令尊可好麼?」 白若蘭又咯咯地笑了起來,道:「原來你就是白修竹,我知道的,我爹曾說,他在世上別無親人,只有一個堂弟,叫作白修竹,只不過爹說,他這個堂弟十分不成材,在武學上一無是處,只喜歡養鳥兒,當真是前世不孝,今世養鳥的逆子,叫我在江湖上行走,就算見了他,也不必認他作長輩的!」 白若蘭的話講得十分快,咭咭咯咯,如行雲流水一樣,旁人連插言的機會也沒有。等她講完,白修竹已是氣得雙眼翻白! 倒只有曾天強在一旁聽了,心中暗喜,心想你白修竹已經說得上是口中缺德的人了,卻不料還有人比你更厲害得多。 白修竹一聲怪叫,道:「小丫頭膽敢出言無狀,我做堂叔的若不教訓教訓你也大失白家體面!」 他話一說完,倏地伸手,便向白若蘭抓去! 白修竹的武功極高,出手奇快,張古古和曾重兩人,想要阻止都來不及。但是也就在白修竹一伸手去之際,只聽得曾家堡的圍牆之上,突然傳來了難聽之極的一下笑聲。 那一下笑聲,發自曾家堡的牆頭之上,已足令人震驚,令得白修竹連忙停了動作,和張古古、曾重兩人,一齊抬頭,向上看去。 一看之下,三人的,心頭,盡皆大驚,鐵雕曾重更是啼笑皆非! 曾家堡的牆頭之上本來少說也有三十名壯漢,各持強弩弓箭,準備應付來犯敵人的。可是此際,這三十名壯漢,卻不是東倒西歪,便是呆若木雞,分明是全被人點中了穴道。而在牆頭上,多了一個又高又瘦的人。 那人站在牆頭上,筆直的,像是一塊鐵板一樣。 只見他瘦骨嶙峋,膚如黃臘,面上絕無半絲肌肉,皮包骨頭,雙目深陷,白齒外露,再加上他筆直的身形,簡直就像是一具陳年的僵屍! 鐵雕曾重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不禁暗忖:叫了一聲慚愧,牆頭上的三數十人,盡皆著了道兒,那當然是來人的所為了。而當來人的出手之際,自己竟一點也不不知道,由此可知來人是武功之高,手法之快,已經到了何等樣的地步了。 曾重乾笑了幾聲,向牆頭上一拱手,道:「原來是白朋友到了,有失遠迎,請諒。」他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聲音大是乾澀,那自然是為了對方才一現身,曾家堡便丟了人之故。 要知道曾家堡在武林中的名頭極高,堡內高手雲集,一聽得將有人來曾家堡生事,在堡中的高手不待曾重吩咐,便人人自告奮勇,要出力禦敵。 這時,在圍牆之上守衛的三十來條大漢,也都是在兩湘薄有微名的武林中人。鐵雕曾重本來以為,不論來人多麼厲害,曾家堡總可以擋得一陣的。卻不料此際,正主兒尚未來到,在神不知鬼不覺間敵人已倏然而來,曾家堡一上來就吃了這樣的一個大虧!他一開口之際,實是不能不語音乾澀。 那僵屍也似的人只是眼角向曾重翻了一眼,發出了「哼」地一聲,大有不屑理睬之意,一個轉身,目中綠幽幽的光芒,頓時大盛,罩定在白修竹的身上,冷冷地道:「修竹,我說你只知調弄禽鳥,沒有出息,也未曾說錯了你,若是你有一分做堂叔的資格,怎地會向侄女出手,你倒說說看?」 那人還站在牆上,白修竹少說也有三丈來遠,可是他綠幽幽的目光,卻像是兩道冷電一樣,在白修竹的身上掃來掃去,令得旁觀眾人,也不禁為之心寒。白修竹的面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難看之極,只是不住冷笑,一聲不出。 那僵屍也似的人已冷冷地道:「你啞了麼?」 他一面說,只見他的身子,向前側了側,那一側之下,他已經離開了牆頭,整個人向下落了下來。若說他是向下躍下的話,那又不然,因為他的身子仍然挺得筆直,一點也不見彎曲。 眼看他身子迅速降下,將要落地時,身子仍然筆也似直,倏忽之間,雙足點地,身子突然斜斜地彈了起來,一起即落,再落下地時,已到了白修竹的面前,身法之詭是無以復加!看得在一旁的曾天強,心驚肉跳,頭皮也麻。 那人一到了白修竹的面前,白修竹已向後退出了幾步,道:「老大,你來曾家堡做什麼?」 那人緩緩地轉過頭來,他在轉過頭來之際,頸骨也是僵直無比,在他轉過頭來之後,目光竟停在鐵雕曾重的身上,發出了「嘿嘿」兩下乾笑,道:「我向曾堡主借點東西用用。」鐵雕曾重面色陡變,道:「不知白朋友想借什麼?」 那人「咯咯咯」地直笑了起來,他一笑,白修竹的肩上的銀鵡和張古古身上的碧眼藍梟,也突然怪叫了起來,三種驚心動魄,難聽刺耳的聲音,混在一起,令得在一旁的曾天強只覺得天旋地轉,幾乎昏倒在地。 幸而那人笑了片刻,便自停了下來,道:「曾堡主,你這是明知故問了,若是問你借別的東西,又何必我萬里迢迢,自天山趕至此處?」 曾重的面色,更是灰敗,勉強引吭一笑道:「如此說來,閣下要借的,是曾某人項上人頭了?」 曾重這一句話出口之後,人人皆屏住了氣息,氣氛在沉靜之中,顯得十分緊張。也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得白若蘭「咭」地一笑,道:「曾堡主,你果然是老江湖了,一猜就著!」 曾重一聲冷笑,道:「這倒奇了,湘南曾家堡和天山妖屍白焦,雖然正邪有別,但向無糾纏,何以閣下要借曾某人項上人頭?」 剛才,鐵雕曾重在詢問之際,語氣之中,似乎還十分忌憚。但這時他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來意,明知害怕也是無用,便索性豁了出去,他究竟是一生闖蕩江湖的好漢,一生之中,出生入死也不知有多少次了,這一豁了出去,從笑豪說,豪氣不減分毫。 曾天強一直不知道來的那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他只知那人是白修竹的堂兄,白若蘭的父親,多半外號是叫作「僵屍」,如此而已。可是,這時他從父親口中聽到了,「天山妖屍白焦」五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面上神色,也變得煞白。 本來,曠地之上的氣氛,已是十分緊張,天山妖屍白焦一到,三大高手神色已變,但曾天強年紀還輕,少不更事,以為曾家堡的武功,天下欽仰,來人難惡,也不免要受挫的,所以他一直神色自如。 直到此際,他聽到了「天山妖屍白焦」六字,那實是不能不驚了。而且,他立即想到,自己在華山遇到的那個有四男一女五個弟子的笑臉老者,一定就是和天山妖屍齊名的雪山老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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