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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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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中笙道:「這……這……」 他一面口中猶豫,一面卻並不拜下去。 那是因為他到了最後關頭,想到自己竟要向壽菊香這樣的大魔頭行拜師之禮,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說不出來的不願意之故。 壽菊香一見這等情形,厲聲道:「霍貝!」 霍貝一聽得壽菊香厲聲呼叱自己,不禁面色灰白,連聲音也在微微地發顫,道:「袁大俠……我剛才向你說的話,你……你難道都忘了麼?」 袁中笙一聽得霍貝這樣說法,將霍貝向他說的話,在心中又想了一遍,這才在心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跪了下去,道:「師傅在上,徒兒袁中笙叩見!」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霍貝,你向他講了些什麼來?」 霍貝像是早已料到壽菊香會有此一問一樣,忙道:「我勸說,你武功雖高,但與我師祖相比,還如小巫之見大巫,拜在我師傅門下,有益無害,他才肯答應拜師的。」 壽菊香手腕一翻,一股太陰真力襲出,袁中笙只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湧了起來,壽菊香又問道:「你剛才何以猶豫?」 這時,袁中笙怎能答得上來,他張大了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若是說出實情的話,自然立即性命難保,但如果要他立即捏造出一番話來,那更是比登天還難之事! 這時,不但袁中笙冷汗直淋,連霍貝在一旁,也不自由主,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壽菊香雙眼,緊緊地盯住了袁中笙,袁中笙的心中,更是發慌,結結巴巴道:「我……我……我……」 然而,他一連講了三個「我」字,下面的話仍然沒有講出來! 就在他以為壽菊香聽得自己支吾其詞,必然大怒之際,壽菊香卻忽然一笑,道:「好!不錯,你竟是個老實人,見了我能這等惶恐,那自是最好,你別忘了,若對我不敬,那是自取其亡!」 袁中笙見了這一關就這樣輕易地過了去,松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了。」 壽菊香又轉向霍貝,道:「你為本門,立了一個大功,我曾答應你拜在他的門下,你上前行禮!」 霍貝連忙向袁中笙跪了下來,道:「師傅在上,徒兒拜見!」 袁中笙忙道:「霍——」 他本來想說「霍兄弟請起」的,可本他一個「霍」字才出口,便猛地省起,這「兄弟」兩字,卻是萬萬不能出口的! 他頓了一頓,才道:「霍——貝,你起來吧。」 霍貝爬了起來,壽菊香手掌再度揚起,對準了原來在屋角處的一張椅子,那張椅子被她的太陰真力所吸,倏地移了過來,到了她的座旁,道:「中笙,你在我身邊坐下。」 袁中笙答應了一聲,便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之後,抬頭向霍貝看去,只見霍貝的面色,白得可怕,但是眼中的神情,卻又顯得十分興奮,袁中笙不禁一怔,道:「你作什麼?」 霍貝忙躬身道:「師傅有所不知,師祖乃武林之中,頂天之地,第一人物,無論何人均不能和她同起同坐,如今師祖賜坐,可見她老人家對師傅的期殷之切,我是師傅門下,自然高興!」 袁中笙「噢」地一聲,心中不但不歡喜,卻反而大是焦急! 他之拜在壽菊香的門下,原是一番虛情假意的,他只希望壽菊香對他絕不注意,不多久便厭了他,那麼他要脫身,自也容易得多! 可是壽菊香竟對他如此看重,破例賜坐,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他要脫身,豈不難極? 他心中暗暗發愁,已聽得壽菊香叫道:「漠漠,你進來!」 厲漠漠應聲而入,她才一進來,便看到袁中笙坐在壽菊香的旁邊,厲漠漠身子一呆,面色不禁為之大變。 壽菊香一聲冷笑,道:「我厚待他,你可是心中不服麼?」 厲漠澳大驚道:「徒兒怎敢?師弟根骨資質,全在我之上十倍,師傅寵他,原是應該?」 壽菊香「哼」地一聲,道:「你叫你門下所有人,全來參見他!」 厲漠漠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不一會,便有數十人,魚貫走了進來,每一個人都恭恭敬敬,口稱「小師叔」,向袁中笙叩頭為禮,其中還有幾個妖嬈之極的女子,在下拜起身之際,巧目流波,向袁中笙拋其媚眼,看得袁中笙恨不得要大嘔一場。 到了最後,走進來的,竟是文麗! 袁中笙一見文麗,不禁呆了! 以他過去和文麗的關係,他自然不能受文麗的這一拜,但是如今,他已知道滇南四鬼在黃山腳下,能夠順利得手,就是文麗帶的路,文麗的這等行徑,可稱卑鄙之極! 這樣的人,自己就是受她一拜,也絕無說不過去的地方! 他正在心亂如麻之際,文麗已笑盈盈地到了他的面前,拜了下去,道:「小師叔,你武功如是之高,還要多指點我一些。」 袁中笙只是在喉間發出了「唔」地一聲,算是答應,文麗又笑嘻嘻地走了出去,袁中笙看出文麗的心中,十分得意,那自然是因為她以為自己拜了壽菊香為師,她便可以有莫大的好處一樣! 袁中笙想到這裡,不禁歎了一口氣! 因為照這樣的情形看來,文麗實是千真萬確地不堪救藥了! 壽菊香問道:「你歎什麼?」 袁中笙此際,靈機一動,道:「我是歎息,文麗和我本是師兄妹,但如今,我卻成了她的師叔了,而我們原來的師傅——」 他只講到這裡,壽菊香便道:「不錯,你原來的師傅,已落在我的手中,我正要你去功一勸他,叫他將他的那本『玄門要訣』給我,我便放他!」 袁中笙一聽,幾乎連血脈都賁張 ! 若不是站在他背後的霍貝,不住地以手指戳他,他當真要一躍而起!饒是這樣,他的氣息,也不禁急促了起來,道:「他……在哪裡?」 壽菊香道:「就在鄰室。」手掌輕輕一翻,一股無聲無息的大力,湧向前去,將通向鄰里的一扇門,推了開來。 袁中笙連忙站起身,向那扇門內看去。 只見那問屋子,只點著一盞燈火如豆的油燈,十分昏暗,也看不出其中是否有人。 袁中笙足尖一點,身如輕風,已「刷」地自門中,竄了進去,霍貝跟在他的後面,兩人一進了屋子,那門又「啪」地關上。 袁中笙進了屋子,定了定神,向前看去。 只見在屋子的一角,一堆幹樹葉上,躺著三個人。 那三個人,兩男一女,若不是剛才壽菊香向他說,他師傅是在這裡,袁中笙幾乎認不出那兩男一女是什麼人來了! 他和文麗兩人,盜了寒霜劍,離開黃山腳下,到如今只不過幾個月的事情,但是馮大俠大婦,和他的師傅馬放野三人,卻已憔悴得面目全非了! 袁中笙乃是天性極其淳厚之人,他一想到所有的變故,等於全是因自己盜劍而起的,否則,文麗何以會投在厲漠漠門下?而沒有文麗帶路的話,以自己的師傅和馮大俠夫婦的武功而論,也決不能那麼容易,便自落在他們的手中! 袁中笙想到這裡,不禁悲從心來! 他一張口,「師傅」兩字,就待叫了出來。 然而,就在此際,霍貝卻疾伸手,掩住了袁中笙的口,低聲道:「不可!」 袁中笙一凜,想起壽菊香就在鄰室,此際自己若是大叫「師傅」,那自然是壞了大事,前功盡棄了!所以,他立即住口,向前走去。 他一向前去,馮大俠夫婦,立時轉過去,不去望他,但馬放野卻是望定了他,雙眼一眨不眨。 馬放野雖然消瘦憔悴,但是雙目卻仍是十分有神,而且眼色十分嚴厲,如果是一個心有內疚的人,一定會給他的眼光逼住,不敢再向前去的。 但是袁中笙卻是心懷坦蕩,因此他一逕來到了馬放野的身邊。 他一到了馬放野的身邊,便聽得馬放野一笑,道:「袁朋友,好久不見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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